廖珉道:“那,尉遲相公的意思是……?”
尉遲決眸子一暗,嘆道:“老爺子的心思實也難測。其實近幾年,他如何不是如履薄冰……”他苦笑一聲,接著道,:“還有大哥。帝京人人都道尉遲一門皆極及通顯,其實不過是皇上怕晉王一人坐做大罷了?!?/p>
廖珉道:“尉遲大哥近來可還好?聽說此次科舉進士科禮部試,尉遲大哥要做同考官?!?/p>
尉遲決點頭,“你一提到這個,我便想起王相公這個老頑固來了。此次便是他任主考。”
廖珉笑笑,“王若山雖在政見上頗為保守,但這愛才之心,只怕朝堂上下無人能及。王相公文章又做得極好,深得天下士仕子之心,這次由他來做主考,最好不過了?!?/p>
尉遲決道:“聽說皇上有意替昌平擇婚。今日他匆匆來我府上,我卻也沒顧得上問他這事兒。”
廖珉大笑,“沒想到你對這事兒還挺上心的。你領(lǐng)兵在外,殊不知這四年里昌平違抗圣意多少次了。每次皇上一提起這事兒,他便去央求太后?;噬现列?,也實在拿他沒有辦法?!?/p>
尉遲決嘴一癟,“任性!”隨即輕輕笑了笑,“昌平心性兒也太高了,究竟什么樣的女子他能看上?”
廖珉眨眨眼,笑道:“定之,你可還記得兩浙路節(jié)度使邢合森家的大小姐?”
尉遲決聞言一愣,想了半天,才驚詫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昌平他不至于……”
廖珉自顧自地笑著,也不答話。
兩人一路策馬,轉(zhuǎn)過街角,欽賜將軍府便在眼前。
尉遲決一勒馬韁,看著廖珉,“不如就宿在我那里算了?!?/p>
廖珉撓撓頭,“不回去的話,只怕……”
尉遲決打斷道:“你小子仗著皇上的恩寵,深更半夜在天音樓晃蕩都不怕,怎么在我府上留宿一晚便怕了?”見廖珉還在猶豫著,尉遲決接著道:,“那事兒,也須再同你商量商量,皇上這關(guān)不是好過的?!?/p>
廖珉聞之,眉頭一緊,點了點頭。
天和十六年三月初七,進士科禮部試的前一天。
悅仙樓里的舉子們大多都在自己的房里埋頭苦讀,做最后的準(zhǔn)備,到了吃飯時間也不出去,只是叫店里的小二將飯菜送到房間里來。于是悅仙樓的二樓比起平日,多少顯得有些空空蕩蕩,與一樓大堂吵吵鬧鬧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悅仙樓門外的街角,有一個身著錦袍的少年公子帶了小廝正在徘徊。
那小廝身形頗矮,著一件素色布袍,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清嫩的小臉上,兩只大大的黑眼睛怯怯地看著那少年,嘴里小聲道:“小……”
“嗯?”少年一聽,眉毛就立了起來,眼睛瞪著他道,:“都說過多少遍了,你怎么還是記不住?”這少年皮膚白嫩,生著一雙杏眼,配著微濃的兩道眉毛,倒顯得英氣十足。
小廝聽了,忙道:“公子……您若要出來游街,叫老爺派輛馬車不是更好,卻偏偏扮成這個樣子,何苦來……”
被喚作做“公子”的少年氣道:“說你笨,你還真是笨。那些講才子佳人的書里,十有六七都是閨門小姐女扮男裝出門游玩,才撞上意中人的。從沒見有哪個是坐在馬車?yán)镞€能認(rèn)識男人的……你懂是不懂?”
那小廝點點頭,可憐巴巴道:“可若是叫大少爺知道了,肯定會把我趕出府的……”
少年公子一臉無奈,“大哥今日在禮部忙得不可開交,哪里有心思管我出沒出門。只要你乖乖地不告訴別人,那不就沒人知道么?”
小廝抽了抽鼻子,“小……公子,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烤瓦@樣站在這里等男人來么?”
少年公子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手一抬,用扇子指著前方,笑道:“前面是什么看到了沒有?悅仙樓!書里寫的,這才子佳人第一次見面,往往都在酒樓。明日就是進士科禮部試,那些應(yīng)考舉子們今日必定都待在酒樓里溫書,沒一個出去的?!?/p>
小廝一臉崇拜地看著少年,“公子真厲害,連這都想好了?!啊?/p>
少年得意道:“那是自然,否則那么多書我豈不是白看了。這書里一般都是這女扮男裝的小姐遇上才華橫溢的考生,兩人一見鐘情,而這考生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奪了狀元之位,之后馬上去那小姐家上門提親……”少年一臉陶醉的神情,“你說,這豈不比我自己在家等著被爹爹、大哥嫁給一個毫不相知的人要好許多?”
身旁的小廝連連點頭,咽了下口水,“公子,那我們還等什么?快點兒進悅仙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