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須壓下臉上震驚的神情,心中不解昌平郡王怎會來天音樓這樣的地方,卻不敢問出口,只得低了低頭,當作做是行過禮了。
幾個人對著衛(wèi)靖,一時拘謹,竟不知說什么才好。
衛(wèi)靖卻不管這幾個官員,直走到秦須邊上,側(cè)過身子,對著秦須的耳朵低聲道:“她人呢?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語速飛快,透著他急急的火氣。
秦須看到衛(wèi)靖臉上難掩的焦急神色,一下明白過來,心里卻不知衛(wèi)靖是如何知道他帶了尉遲紫菀來天音樓的。此時聽了衛(wèi)靖這樣問,秦須心里突然一沉,顧不得尉遲紫菀此刻如何,只是暗想,若衛(wèi)靖回宮之后到皇上那里說了此事,那他……
衛(wèi)靖見秦須不語,更是急了,當下也不與那幾位官員說話,連君臣之禮都顧不得計較,就拉著秦須的胳膊就往里面走去。
一邊走,衛(wèi)靖一邊對秦須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今日不出事兒則好,若是出了事兒,任是誰也保不了你!”他停下,扭過頭盯著秦須,“不但你自身難保,還會連累尉遲相公!”說完,狠狠地甩開秦須的手,朝天音樓前廳大步走過去。
秦須何嘗不知衛(wèi)靖所言之理,此時也恨自己先前的一時沖動,臉僵著跟在衛(wèi)靖的后面 ,快速走過去。
廳內(nèi)一角,一名年輕女子正從地上緩緩站起來,神色惱怒,盯著尉遲紫菀,嘴唇在微微顫動著。
尉遲紫菀立在一旁,雙手在袍子兩側(cè)蹭了蹭,移到身后背好,臉上訕訕的,笑道:“在下不是有意沖撞的,還請安姑娘見諒?!?/p>
女子滿是滿怒容的臉,因聽了這句話,變得微微有些怪異,口中仍是沒好氣地道:“什么安姑娘!我瞧你們這幫男人們,是想見安姐姐想瘋了吧!”
廳里的小廝急急跑過來,口中嚷道:“衾衾姑娘,你身子沒摔壞吧?”
范衾衾柳眉吊起,抬手抹上左側(cè)手肘處,微微一揉,臉上帶了一絲痛楚之情。她低下頭,看見剛才被撞倒時一并摔到了地上的鈿盒,不由心疼地“嘖”了一聲,忙彎腰去拾。
那黑色桃木鑲貝鈿盒蓋子已被摔開,里面的一根精美玉簪滑到外面,在地上磕斷了一截。
范衾衾手忙腳亂地將已摔壞的玉簪收回盒內(nèi),捧在懷里,直起身子,看著尉遲紫菀,牙齒氣地得咯咯直響。
尉遲紫菀見了她這模樣,知道是自己認錯了人,唐突了這位女子,還將人家的東西撞壞,不禁有些心虛起來,向后略退了一步。
尉遲紫菀順了順氣,對范衾衾笑道:“姑娘莫生氣,不過是碎了根簪子罷了。你這簪子多少錢,我出兩倍的價錢賠給你就是了?!?/p>
誰知范衾衾面色更加惱怒,冷哼道:“你當這簪子是你說賠便能賠得起的么!”
尉遲紫菀不禁一奇,眼睛望向那盒里的簪子,左看右看也不過是一根普通的玉簪罷了,想不通這女子為何要說這種話。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突然明白過來,眼前這女子定是想要趁這個機會多訛些錢,因而諷笑道:“這位姑娘好大的口氣,我倒要聽聽看,這簪子是多少錢買來的,我還能賠不起了?”
范衾衾捧著鈿盒的手輕顫,冷笑道:“此物是別人送我的東西,就算你能賠一根一模一樣的來,我也不稀罕要!”
尉遲紫菀何時受過這種氣,不由氣哼哼道:“原來是情郎送的東西,姑娘口氣如此之大,想必那位定是高爵顯貴吧?但姑娘不要忘了,人家身份再尊貴也是人家的,你不過是這天音樓里一個任人玩弄的物件兒罷了……”
她這話越往后說越過分,不光范衾衾氣得渾身發(fā)抖,連別的聽見熱鬧圍過來看的姑娘、小廝們也聽不下去了,紛紛在旁邊議論,這是哪一家的公子,口舌竟如此歹毒。
范衾衾的性子自是不能吃虧,好容易穩(wěn)住了胸口那股氣,對著尉遲紫菀,張口便罵道:“不知是哪里來的渾人,一副不男不女的樣子,竟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這一句“不男不女”,恰好戳中了尉遲紫菀的心事,她氣急了,開口想要回罵范衾衾,可張了嘴卻覺詞窮,惱得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兩人正怒氣騰騰對相峙時,一個男人聲音在尉遲紫菀身后道:“公子莫要胡鬧下去了,否則當心將來后悔!”
范衾衾早已看清來者容貌,不由又奇又驚道:“秦大人,你認得這人?”
尉遲紫菀聽見是秦須,一時竟不敢轉(zhuǎn)身,但心里卻松了一口氣,知道秦須定會幫她擺脫這尷尬的局面。
秦須點點頭,對范衾衾道:“這位公子是我?guī)淼?,年少不懂事兒,還望范姑娘不要見怪?!?/p>
范衾衾看著秦須,忍不住還是道:“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秦大人怎么會和這種人在一起?”她本就是個張嘴便不知輕重的性子,此時在氣頭上,便想都不想就將這話說了出來。
秦須身為朝臣被一個歌妓諷了這么一句,就算平日里涵養(yǎng)再好,也捺不住有些惱怒,正要說話時,肩膀卻被人壓了壓。他回頭,看見衛(wèi)靖對他使了個眼色,只得皺著眉把火氣壓了下去。
衛(wèi)靖此時頭已是漲得嗡嗡痛,恨不能馬上離了這是非之地。秦須心里也明白,當下扯了尉遲紫菀的衣袖便將她向外拉去。
才剛一轉(zhuǎn)身,就聽見范衾衾含著怒氣開口道:“怎的這般無禮,摔壞了別人的東西,莫非連句道歉的話都不說,便想要走了?”
衛(wèi)靖聽了這話,皺起眉,覺得這姑娘當真不知輕重,不由想要教訓她幾句,讓她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轉(zhuǎn)身,抬眼朝范衾衾手中捧著的那個鈿盒里望去,欲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她生出這么大的怒氣。
待衛(wèi)靖看清了那根玉簪后,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嘴唇微微張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定定地看著范衾衾,隨后,唇角勾起,臉上劃過一抹了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