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人人都為昌平郡王捏了一把汗時,皇上下旨,罷蘇縱樞密使、同平章事一職,貶為天平軍節(jié)度使兼侍中;又拜鎮(zhèn)州泊都監(jiān)兼酒坊使胡風為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
這一場令人心驚的風波總算平靜下來,卻沒人知道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誰贏了。
帝京百姓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接著傳來的一個消息又讓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北國使臣拜表,請?zhí)斐实蹖⒌谄吲S國公主嫁與北國皇族,北院大王耶律休戚之子耶律寧為妻。
這件事瞬間在朝廷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反對聲如海上浪濤一般響徹朝堂,沒有人知道北國使臣為什么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的眼睛美得勝似草原夜晚天幕上的星河。
這是在紫宸殿粗大的殿柱后面,耶律寧對她說的話。
心底里的回憶清晰無比。
那一日,他腳下踩著她裙擺的綢緞,他明亮明亮的琥珀色眸子里閃爍著驚艷的光芒,盯著她,兩片厚唇一開,滾出一串低沉彎轉(zhuǎn)的北國語。
他竟不知天朝皇家女子是懂得北國語的。
殿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個沒完,天色暗沉沉的一片,惹得人心煩。
衛(wèi)淇身子斜斜地倚在涼榻上,這帝京的夏天,竟比往年要濕熱許多,悶得人心中似是要生出青苔來才罷干休。
滿室潮氣撲鼻,她動動身子,眼角余光瞅見殿內(nèi)一角侍立著的小宮女,正低垂著頭,在偷偷看她。
衛(wèi)淇鼻子小酸一下,自嘲地笑了笑。
眼下連宮女們都在等著瞧她的笑話么?
心口就像殿外被雨拍打的石階一般,麻麻的一塊,透不過氣來。
她伸手,從涼榻上的竹枕下摸出那個魚形瓷制小盒,擱在掌心里,涼颼颼的,燥熱的心里淡淡的平靜了下來。
手指扭著那個小盒的蓋子,開了關(guān),關(guān)了開,眼前又晃出那個滿身傲氣的男人。
金明池,他居然就那般膽大地闖入女眷們的帳幔內(nèi),那么無所顧忌地拉過她的手,將這小盒塞給她。
到底是如何知曉她身份的?難道就不怕她那日人根本沒有去金明池么?
衛(wèi)淇蹙眉嘆氣,這個耶律寧,竟比決哥哥還讓人捉摸不透。
小盒上的青色瑛纓絡軟軟地貼上她的手腕內(nèi)側(cè),衛(wèi)淇握著它,身子偏倒在榻上,頭枕著那小竹枕,還穿著金絲履的腳也縮了上來。
竟還向父皇拜表,要她嫁給他做妻子……耶律寧他是瘋了不成?
明明是震動天朝朝野的大事,但擺到她眼前,就弱弱地化成了小女兒心思事。
鼻間輕哼一聲,就要閉上眼睛時,聽見榻旁小宮女小心翼翼的聲音,:“殿下,該去給太后請安了?!?/p>
“嗯?!毙l(wèi)淇努力頂開重重的眼皮,由著那宮女攙她起來,理了理衣容,向殿門走去。
外面的雨已小了很多,只滴答滴答地掉下來一些小小雨點。
衛(wèi)淇轉(zhuǎn)過身子,對著后面那個正在備雨具的小內(nèi)監(jiān)道:“不要了,就這樣挺好?!?/p>
小內(nèi)監(jiān)諾然收起雨具,眼睜睜看著她就這么走出殿外,那地上的雨漬將她的裙腳打拖濕,身旁響起小宮女低聲的叫罵聲:“殿下說不要,你就真的由著殿下的性子胡來?”
小內(nèi)監(jiān)恍然回過神,又急急地追了上去。
行至保慈宮門口,衛(wèi)淇抬手順了順臉側(cè)被雨沾濕的發(fā),正要邁上殿階時,看見遠處一個深藍色的身影正急急行來,于是笑著收回腳,轉(zhuǎn)而向那人半走半跑地迎去。
“三哥!”她笑著環(huán)上男子的胳膊,眼里亮晶晶的,“是來給皇祖母請安的么?”
衛(wèi)靖抿起薄唇,笑著點頭,看了看不遠處跟著的兩個宮女,低頭對衛(wèi)淇道:“還當自己是小時候呢?讓宮人們看見了成何體統(tǒng),快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