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門下兩省其余幾人看見寧太后面色平穩(wěn)、不發(fā)一詞，心里揣摩不準她是何意，又見連尉遲翎也不說話，于是也紛紛閉緊嘴巴。

一時間殿上沉寂一片，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看樣子竟都是默許了胡風的意見。

尉遲決站在后面，眼睛盯著胡風的腦后看了半天，心里嘆了口氣。

胡風是衛(wèi)靖當初為了蘇縱那事特意尋來的，他與衛(wèi)靖本來都以為此人不過一貪圖富貴的小人，誰知今日一看，胡風竟遠遠不似他們心里想得的那么簡單。

尉遲決皺了皺眉，正欲出列請罪，卻聽見身旁一個清冷的聲音道：“若是尉遲將軍所上的改良札子有誤，那么當初胡大人為什么一上任便通過了這札子上的所有議條，并分發(fā)諸路予以施行？”

這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尉遲決心中一凜，怎么也想不到秦須會在此時站出來替他說話。

兩人先前因尉遲紫菀之事結(jié)怨，后來在金明池的酒樓里，尉遲決本欲借說親一事與秦須和解，誰料撞見蘇縱攜安可洛出游，而自己為了去天音樓等安可洛回去，與對秦須不告而別。自那之后，兩人便再也沒有什么近交，尉遲決本以為自己是將秦須得罪到底了，豈知秦須此時竟能為了他而得罪胡風！

胡風聽了這話臉色一僵，正欲開口自辯，卻聽寧太后道：“說話的這位，可是秦須？”

秦須迎上寧太后的目光，面無懼色，坦然道：“正是微臣。”

寧太后下階走近幾步，將秦須上下打量一番，略一點頭，“秦卿家對此事可有什么想法？”

“回太后的話，微臣確有一些話想說。”秦須見寧太后點頭，便接著道：，“臣以為此次梓州兵變，并不是因為尉遲將軍的兵改札子有問題。我天朝禁軍廂軍人數(shù)眾多，頗為冗雜，每年國庫歲收有近六成都被用來犒養(yǎng)軍隊！但除了殿前司所轄諸軍以外，其他各路所駐禁軍以及各州廂軍的戰(zhàn)斗力卻極其孱弱，無疑是給天朝國庫造成了無謂的負擔。尉遲將軍欲裁撤兵員再加以整編并精練，臣以為這并沒有錯，不僅沒有錯，還是大功一件。此次梓州路禁軍兵變，表面看來好像是禁軍士兵因不滿兵制改良而違逆朝廷，實則另有原因?！?/p>

“哦？”寧太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仔細說說?！?/p>

秦須聲音略微高了些，“臣以為原因有二。其一，尉遲將軍的兵制改良諸事札子中明明白白寫了那些裁撤下來的兵員該如何安置，但那些接到朝廷旨意的各路地方官員究竟有沒有切實去做，是個很大的問題。倘若梓州官員是真的按照札子所言告知禁軍士兵裁軍一事的話，那么禁軍絕不可能因此而作亂！其二，我天朝自太祖皇帝開國不久，便在各地設(shè)立‘漕憲帥倉’，又施行兵將分離之策，致使今日軍中早已是將無常師、兵無常帥，兵將互不相知。駐守在各路的禁軍及地方廂軍的將領(lǐng)，基本都是由朝廷隨機調(diào)派，赴任之后往往是根本不了解底下兵員的情況。此次梓州禁軍兵變，莫橫將軍便是兩個月前才被調(diào)往梓州的。若非是對手下士兵不甚了解，他無論如何也不至于會在一切都不知情的境況下被綁了軟禁，又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士兵行此逆天之事！”

這一番話說得人人動容，尉遲決心中更是大有戚戚之感。

秦須看了一眼胡風，又接著道：“微臣對胡大人先前所說的善后之法也持異議。幾萬士兵絕對不能全部就地正法，應(yīng)付有司逐級論罪。尉遲將軍的兵改也不應(yīng)停了，朝廷只需特派官員赴諸路行監(jiān)察之事便可。尤其是梓州府，當派一能臣前去料理平亂后相關(guān)事宜，安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