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常烈水常東。嘆匆匆。憶華榮。又念當年,獨有舊情衷。玉殿金陵應猶在,殘山里,朱樓夢,曲已終。
“看此間興亡種種,亂紛紛,還冗冗。誰堪與共?望江水,碧流如洪。白浪淘沙,暗涌卷重重。何處風流仍醉臥?蒼苔冷,瓦堆寒,盡成空?!?/p>
她唱得凄涼婉轉,聲聲慢里又有激烈隱埋,水袖舞得獵獵。
李乾從旁聽著看著,暗自吃驚。
忽然,一道青光襲來。他下意識閃避,伸手去擋,卻是那一只綠袖,鞭子般抽在掌心,宛如靈蛇。
“譽娘!”掌心疼痛,他嚇了一跳,忙大聲喚道。
那女子回身看見李乾,拂手收了綢袖,眉眼漸漸柔和下來,“大王來了。”她垂下雙眼,柔聲應時,睫毛輕顫。
李乾上前一把拉住她,小心問道:“譽娘,你怎么了?”
“大王,祥譽沒事?!蹦桥虞p輕搖頭。
李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確信她無恙,才又笑道:“今兒個早晨,母妃又把我拎去相親啦。這回是姨母家的表妹?!彼樽u,就在水榭里坐下。
祥譽輕聲問:“大王……答應了么?”
“怎么可能!”李乾大聲抗議,“再說人家也不想跟我呀?!?/p>
祥譽眸光閃爍,又問:“那位娘子……漂亮么?”
李乾不假思索地道:“漂亮,比從前見過的都漂亮?!?/p>
祥譽聞言,神色一黯,低著頭,卻聽李乾道:“但是沒你漂亮?!?/p>
李乾望進祥譽眼底,癡癡喃道:“我總覺得,你的眼睛像是藍色的,像海。我從沒見過誰像你這樣?!彼兆∷氖值溃盎首婺傅那镅劭纯斓搅?,皇祖母最愛聽唱詞曲調,樂府司與內教坊是一定要興辦的。我想辦法帶你進去,只要皇祖母喜歡你,別的什么都好說?!?/p>
他說得篤定,祥譽靜望著他,半晌,忽然問:“殿下,若是祥譽做得不好,太后……不喜歡呢?”
李乾一怔,旋即道:“不會的?!?/p>
祥譽道:“如果我惹太后生氣了,她……她非但不喜歡我,還要殺我……怎么辦?”
“怎么可能呢?!崩钋扌Σ坏?,“你別亂想?!?/p>
“我是說如果呢?”祥譽堅持道。
“那……”李乾語塞半晌,“那我就帶你逃走。”
祥譽雙眼一亮,旋即卻又暗下來,“大王舍得么?你的父皇、母妃,還有這一擲千金的榮華富貴?!?/p>
“我舍不得父皇和母妃,但是——”李乾看著祥譽,嘆道,“我也舍不得你。父皇有那么多兒女,母妃貴為德妃,沒有了我,總還能過。但你……所以我還是會帶你逃走的,可是——”他拉住祥譽道,“你也要答應我,為了咱們倆,你別惹皇祖母生氣,好么?”
祥譽沉默良久,眸光漸虛,“殿下……”她終于下定什么決心一般,開口似想說些什么。
忽然,一個人影急匆匆奔來,近看卻是李乾跟前駕車的仆人。
“大王!大王!”那仆人疾呼,“內廷來人尋大王呢,說是德妃主的頭風癥又犯了?!?/p>
李乾一驚,刷地起身就走。
“殿下!”祥譽緊張地跟著站起身來。
“你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李乾回身給了她一個笑臉,飛快地跑掉了。
他一路急急趕往德妃的蘭心殿,還沒上殿,已急急地喚起來。
但他卻見德妃好端端地坐在案前喝茶。
“母妃?”他撲上去抱住母親,驚疑地問道,“你沒事么?”
“你這糊涂孩子又鬧的什么?”德妃擱下茶杯反拉住他,道,“我能有什么事?”
李乾聞言,心上一顫,呆呆地望著母親。忽然,他猛一下推開德妃,連連后退了兩步,眼中神色,卻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