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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jié):第十八章 內(nèi) 憂

長孫皇后 作者:上善若水


第十八章 內(nèi) 憂

貞觀三年,整個國家在李世民的帶領(lǐng)下,開始漸漸地往好處走去,可是在無可逆轉(zhuǎn)的趨勢中,仍然存在著許多不安定的因素,甚至在鼓勵直言勸諫的過程中,一些隱憂也像泉水下的泉涌一樣,忽隱忽現(xiàn)。

四五月的時候,正是春和景明的好時光。可皇帝陛下連著幾天陰沉的臉使皇宮里的春天來得略微遲緩了些。后宮里的人自然弄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因?yàn)樵谒麄冄壑?,自從皇后回宮后,后宮的一切又變得井然有序、安靜寧和起來。

這一日,早朝的時間還沒過去多久,只見皇帝怒氣沖沖地大步邁進(jìn),向立政殿里走去。立政殿的宮人們似乎也熟悉了皇帝習(xí)慣不經(jīng)通報地來見皇后,于是也只是平靜地朝那個尊貴的背影行過禮后,便各做各的事情來。

內(nèi)室的門口,廣月微微皺著眉,對著皇帝低聲道:"陛下,娘娘還在睡著,請允許奴婢先將娘娘喚醒。"

皇帝按捺住想將眼前這個多事的丫頭丟出去的沖動,不耐道:"你們喚得醒皇后嗎?還不是每日睡到朕早朝回來。"

廣月頓時語塞,一邊不情愿地側(cè)開身子,一邊在心中埋怨,不知怎的,這些日子以來,小姐似乎越來越嗜睡了,最初嚇得她們連忙喊了御醫(yī)來,可就連御醫(y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于是如今在這宮中,能將小姐喚起的便只剩下皇帝陛下一個人了。

李世民掀起簾子,放輕了腳步,走了進(jìn)去。果然,看見妻子像蠶蛹一樣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熟。似乎只這么看著,他方才還盛怒的心情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臉上帶著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皇帝伸出手,想將被子往下挪些,怕悶著了若水。

誰知,對方壓根不領(lǐng)情,皇帝只微微動了動,若水便似醒非醒地發(fā)出一陣呢喃,雙手緊緊抓著被子不放。

皇帝見狀,皺起了眉頭,剛剛在朝上燃起的怒火似乎又有些復(fù)燃的傾向,干脆雙手一用力,將整條被子掀了起來,隨后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妻子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咕噥著:"怎么有點(diǎn)涼???"

李世民一聽,忽然危險地一笑,脫去了外衣,便往妻子的身邊躺去,果然,若水覺得似乎有東西在靠近,便靠了上去。

"若水?若水?"皇帝輕聲喚了兩聲。

"什么?"

李世民一驚,以為若水已經(jīng)醒了,可又不像。

慢慢地又沒有了聲響。

原來睡著了也會說話?;实郯迪滤尖?,又開口問道:"若水,朕今天早朝的時候遇上件頗讓人生氣的事,他們當(dāng)朕是昏君嗎?"

原本,皇帝并沒有指望若水能說些什么,可誰料,耳邊傳來有些迷糊的聲音:"母雞司晨,終非正道,婦人預(yù)聞?wù)拢酁椴幌椤?

要是放在平日里,李世民當(dāng)然會生氣,不過此刻,他不由得笑了出來,還不能太過大聲,怕吵醒了妻子。

于是,他又低聲道:"朕一定要你說呢?"

只見妻子蹙起了眉頭:"臣妾只知治國定要居安思危、任賢納諫,其他便不懂了。"

皇帝臉上的笑意更深,暗想,回去定要將這兩句話記在國史上,只怕等若水醒來的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說過些什么呢。

原本只想抱著妻子稍稍躺一會兒,沒料到,也許是這些天過于忙碌的緣故,李世民竟然也跟著睡熟了。

當(dāng)承乾從馬周那兒念完書回來,興沖沖地去找娘親吃飯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父母二人相擁而眠的畫面。眼睛里忽然一熱,隨后他便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正好撞上也正要進(jìn)去的弟弟和妹妹。

他朝兩人搖了搖頭,輕聲說:"我們先回桌子那邊等著吧,爹和娘恐怕還要有一會兒才能出來呢。"

話音剛落,只見在一旁站著的廣月她們一臉異樣,最后,還是明霞忍不住,扭扭捏捏地問:"殿下,你沒看見什么吧?"

承乾奇怪道:"我什么都見著了啊,爹和娘都在床上呢。對了,我還奇怪門口怎么沒人守著呢。"

"什么都見著了?"三人的臉色更加難看,就是因?yàn)橹挥斜菹潞托〗銉蓚€人在,她們才不許任何人靠近,怕又像上次那樣弄得人盡皆知。

"對啊,兩個人都睡得很熟呢。"承乾喝了口水,繼續(xù)道。

明霞頓時像是被嗆著一般,突然咳嗽起來,其余的兩個也一臉的尷尬,原來真的只是睡覺啊。

好在不是等了很久,若水便被皇帝一塊兒牽了出來,臉上似乎還有些不情愿。

一家人吃著午飯,明瑤忽然出聲問道:"娘親,你今天還是很想睡覺嗎?"

若水稍微清醒了一些,打起精神應(yīng)付女兒的話:"是啊,總覺得睡不夠的樣子。"隨即便看到兩個兒子擔(dān)心的面色,"其實(shí)也沒什么,醒著的時候,身子好像比從前還更好了些。"她語帶安慰道。

李世民也笑說:"是啊,你們娘親睡著的時候也很有皇后的風(fēng)范。"

一時間,幾個孩子都好奇地盯著父親,若水裝作不以為意地只管自己吃著,她知道自己今天似乎說過些什么,不過似乎又不是自己說的,總之,這事情里頭隱約透著些說不上來的古怪。

聽完皇帝的講述,一桌人都笑了起來,只有若水微微怔愣著,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的筷子,直到覺得身旁的男人正看著自己,于是便抬起頭來,略帶奇怪道:"二哥今日怎么這么早便來我這兒?"

話音未落,只聽見皇帝冷冷地一哼,卻仍是不說話。一旁的承乾面露難色,最后還是抵不住若水的注視,輕聲道:"今日早朝,爹收到了一份上疏,一個叫做霍行斌的長安縣人誣蔑魏征魏大人參與謀反,爹看過后,當(dāng)場便說,此言大無由緒,不須鞫問,霍行斌宜附所司定罪。"

若水靜靜地聽著,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轉(zhuǎn)而又喝起湯來。

倒是皇帝也沒重新拿起剛剛摔下的筷子,冷聲道:"承乾,你說這人應(yīng)當(dāng)該如何處置?"

"依律而言,諸誣告謀反及大逆者斬……"

還沒等承乾說完,只聽見若水道:"一頓飯的工夫,有那么急嗎?"

李世民微訝,隨即臉上忽然又有了笑容:"是,你們娘親說得有理,吃飯的時候就只管吃飯。"

飯后,帝后二人在內(nèi)室中面對面跪坐著,案幾上擺著一盤棋,若水剛落下一子,見皇帝正想著,于是淡淡道:"陛下早上那出是做給誰看呢?"

皇帝看了一眼妻子,卻沒有像往日那般糾正她的稱呼,手中捻著一粒黑子:"皇后何不猜上一猜?"語畢而子落。

"那個什么霍行斌不過一介平民,即使告的是魏征,哪能惹來你那么大的火氣?倒是之前,哥哥和我提過,陳師合把杜如晦和房玄齡給告了,說他們結(jié)黨營私,被你說了一通。陛下可是打算殺霍給陳看嗎?"

李世民呵呵一笑,并不答話,反而說:"皇后可想好了,怎么還不落子?"說完,手指輕敲著幾面,神色很是悠閑。

若水也不著急,緩緩地喝了口茶,方才從盒子里挑出一顆白子,卻拈在指間摩挲著,良久才開口道:"他明里頭說是房、杜兩人結(jié)黨營私,可言下之意還有哥哥吧?"

皇帝笑中帶了點(diǎn)殘酷:"之前也有過一撥人,在那半年里被朕整過一次,沒想這次又冒了出來,陳師合有點(diǎn)小聰明,只字不提無忌和長孫家,可他以為這樣,朕就看不出來嗎?"

若水嘆了口氣,隨意將棋子放了上去,漠然道:"長孫家,不過也就我和哥哥兩個人,陛下這又是何必呢?"

"何必?"皇帝連頭也沒抬,可語氣中卻是來自帝王的承諾,"朕不過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站在這天下最頂端的是朕和皇后兩個人,僅此而已。"

一剎那間,若水愣住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浮上心頭??伤裁匆膊荒苷f,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安靜地將棋下完,一個下午便這樣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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