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越實在看不下去了,頭一回看到有人拖地跟螃蟹一樣橫沖直撞、不知進退,簡直是越拖越臟,弄得滿地都是她的鞋印。他笑著奪過何如初手上的拖把說:“還是我來吧,男生做這些體力活也是應(yīng)該的。”
她直起腰,嘻嘻一笑:“我拖得好吧?”倒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隨即她又抱怨,“哎喲——我的腰啊,疼死了……”
鐘越笑著點頭:“我來吧,我來吧,你去走廊上歇一會兒?!毙睦锴笏蛣e在跟前添亂了。
有福不享那不是傻子?何如初樂得站在過道上吹涼風(fēng)。一轉(zhuǎn)頭,見戴曉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口,忙迎上去拉住她:“戴曉,你來了!好久沒看見你了……”
戴曉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站在那兒沒動,淡淡地說:“我也正有事找你呢,咱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吧?!?/p>
何如初還是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自顧自地說:“戴曉,明天不是你生日嗎?你看我送你什么禮物了——上次咱們?nèi)ッ髦楣?,你不是說喜歡派克的鋼筆嗎?咚咚咚咚——你看——”說著從書包里掏出包裝精美的玻璃盒,紅色的絨布襯著金色的鋼筆,金屬的光澤在陽光下靜靜流淌,很是漂亮。
何如初想著戴曉落選零班,以她那種要強的性子,這些天還不知道怎么難過呢。于是趁她生日到來之際,送她一份心儀的禮物,也是想讓她高興的意思。
戴曉隨便瞄了一眼,非但沒有半分激動的神色,反而嘲諷說:“何如初,你就別顯擺了,誰不知道你家有錢呢!”
她聽得一愣,滿臉的欣喜剎那間凍結(jié)在臉上,心境變化之快,表情尚來不及轉(zhuǎn)換,已像石膏一般凝固在那里,好半晌才愣愣地說:“戴曉,你這是什么話?我哪有顯擺啦?”尾音都已經(jīng)有委屈的腔調(diào)。
戴曉恨恨地說:“你還不顯擺?你憑什么進零班?還不是因為你家有錢!連校長也不得不看你爸的面子!你在這兒裝什么裝呢!”
何如初從來沒聽過她說話這樣尖酸刻薄過,臉色立刻變了,又哪容得下別人這樣侮辱自己的能力,于是嘴唇抖著說:“就算我家有那么一點兒錢好了,那也是我爸的錢,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進零班,是自己憑成績考進去的!”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只覺得頭上炸了個響雷,炸得她面無人色。
戴曉冷笑:“憑成績?天大的笑話!本來我還不想說出來,就這么忍了這口氣算了,反正心灰意冷,總算是看清楚了,這個世界只要有錢,不要說鬼能推磨,就是磨也能推鬼!可是你的厚顏無恥真讓我忍無可忍!上學(xué)期期末成績,我是第八名,你不是第九名,排在我后面嗎?為什么你進了零班,我反而沒進?”
戴曉覺得自己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將何如初恨之入骨。她想,一定是何如初靠著家里的幾個臭錢進行幕后操作,將本屬于自己的名額以非法手段擠掉的!因此她才會和昔日的好友反目為仇。
何如初聽得當(dāng)場愣住了,她從未和女生吵過架,只習(xí)慣和韓張互損,當(dāng)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嘴才能一解心頭之氣,不由得叫起來:“我沒有!我爸還是昨天才知道我進零班了!我又不是扶不起來的阿斗,為什么還要找人托關(guān)系走后門?”
戴曉也滿心是委屈,語調(diào)竟然哽咽了:“那為什么我比你考得好反而被刷下來了?還不是因為你家跟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關(guān)系好?我只怪我自己家沒權(quán)沒勢,任人作踐……”一直強忍著的眼淚此刻竟順著臉頰滾了下來。
戴曉一心認為自己是最無辜的受害者,有充分理由怨恨何如初——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嫉妒?嫉妒她家里有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嫉妒她比自己苗條,比自己漂亮;嫉妒她跟韓張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嫉妒老師、同學(xué)都喜歡她……
也許女性,不論是女孩還是女人,都難以真正和平共處。都說文人相輕,女人也一樣相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