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引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平王朝先后姬氏賢德可風,其薨逝,朕深感痛心,追謚其為賢德皇后。宣其妹姬氏進宮,為續(xù)弦之后,母儀天下。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方德貴那深沉中帶著細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我的耳內(nèi),像是晶瑩的珍珠掉到了玉盤上,格外清脆仔細。雙腿接觸著冰冷的地板,屋子里靜得只能聽見人們發(fā)出紊亂的呼吸聲。
我故作鎮(zhèn)定,而手心上卻已微微地出了汗,摸上去潮濕一片,竟像是浸過水一般。
"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小女地下有知,也算是了愿了!"爹爹那心滿意足的聲音響起,原本愁云密布的臉上一時之間舒展開來,嘴角是掩藏不住的深深淺淺的笑意。
我的心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大姐尸骨未寒,而我卻要嫁給她的丈夫--當今天子,她在地下的心又怎么能夠平靜呢?而我的心,又要怎么才能夠平靜呢?
"姬大人不必多禮?;噬险f了,姬大人失女心切,往后幾天便不必來上朝了?;侍笥性?,大家都是一家人,先后之死她更是悲痛在心,也深知姬大人的感受,禮數(shù)也是通人情的,便免了吧!"公公滿臉堆笑,鄭重其事地把黃色的詔書傳到了爹爹的手上。
"方公公,真是客氣了!好好一孩子怎么就突然病走了,留下我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該怎么活??!"爹爹從地上緩慢地起身,身子微微有些搖晃,仿佛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倒,臉上滿是悲痛和難過。在他身后的人接二連三地起身,而我卻仍舊死死地跪在地上,腦子里轟隆隆地作響,臉上是掩不住的失魂落魄之意。
"二小姐,皇后娘娘已去了,若是您再傷心過度,傷了身子,您叫娘娘在地下怎么安心?。?
站在一旁的琉璃會過意來,一臉憂愁地將我扶起,而眼睛卻不住地向我使著眼色。
"奴才方德貴,給皇后娘娘請安?;屎竽锬锴q千歲千千歲。先后已去,皇后萬萬要保重好鳳體??!"方德貴那奴才耳尖,琉璃的話音剛落,他已經(jīng)打了個千兒下去了。
屋子里忽然變得靜靜的,全屋子里的人都把眼光投在了我的身上,靜靜地等待著我一個人的發(fā)落。有緊張、怕我出什么差錯的;也有幸災(zāi)樂禍、想要看我出丑的。而我的心,在那些討好忌妒的眼光里竟然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公公無須多禮。"嘴角輕輕地上揚,笑容平靜卻略帶凄楚。
"娘娘真是折殺奴才了。原本皇后娘娘進宮是要大張旗鼓,眾臣相迎。只是皇上也與姬大人商議過了,先后遂死,時間緊迫,也不宜大肆張揚。于明日,派奴才送皇后娘娘入宮便可。皇后娘娘千萬要注意身子,身子要緊,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奴才們來做!"方德貴的臉上浮起討好的笑容,佞笑著從地上慢慢地站起。而燦爛的笑容,在目光觸碰到我左臉蛋的時候突然凝結(jié)住了,他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著我的左臉蛋,一時竟沒了聲,也忘記了此舉動是多么的無禮。
他驚訝的表情在我的眼里一點點地放大,我不自主地就用手拂了拂臉上輕薄的面紗,細白的手指碰觸到那塊丑陋難看的地方,粗糙的觸感弄得我的手挲挲地疼。而此刻的場面,更是尷尬至極。
方德貴的心里在想什么,我自是清楚。天下人都知道姬家可謂是百"花"爭艷,萬紫千紅。這花并非是生著長著的萬物之中的花,而是女兒之花。仿佛是上天注定了似的,爹爹姬無觴不知怎的,娶了幾房妻妾,生的竟然都是女兒。除了娘親生了弟弟姬黔以外,無一子。而姬黔,卻天生犯傻,資質(zhì)愚鈍,有子反倒不如無子。倒是姬家的小姐們,千嬌百媚,各有風華。
大姐姬妘從剛落地,就有人預(yù)言她有國母之相。云想衣裳花想容,姬妘定是勝過那一般的庸脂俗粉,貌美絕倫。偏偏性格溫柔似水,惹人憐愛。一切順理成章,風華絕代,嬌媚賢德的她坐上了天下女子盡渴望的皇后之位。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注)
不僅皇上寵愛有加,效仿武帝為她專筑之以"金屋",以侍奉她這位嬌美人。就連最難纏的太后都對她稱贊不絕,還曾經(jīng)稱道:"不求樊姬班婕妤,今有一姬妘足矣。"一句不多的話,卻足以體現(xiàn)出她的珍貴。六宮之中無一能與她媲美,三千佳麗在她面前盡失了顏色。
而我,天生就其貌不揚,并不出眾。而左臉上母胎附帶而來的傷疤,更是注定了我天生丑女的命運。
觀人先看相,世人莫不如此!
我冷冷地一笑,略帶鄙夷地望著眼前方德貴驚慌失措的臉,而唇瓣卻不得不緩緩啟動:"姬妁身體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琉珠、琉璃與我心意相通,早已經(jīng)一人攙扶起我一邊。而我更是不負眾望,露出一副病態(tài)嬌弱似林黛玉的模樣。
"恭送皇后娘娘。"不知是否是方德貴驀然地喊了一句,霎時群聲迭起,紛紛繚繞。
我的心,猛然一驚。
皇后娘娘,這四個陌生的字眼??!
注:出自李白《清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