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上召幸

"皇上有令，今夜將會親臨鳳鸞宮，還望皇后娘娘能做好一切準(zhǔn)備來接待皇上。"玉公公的聲音較起方德貴來更加尖細(xì)，像是忽然的一陣細(xì)風(fēng)，易揉，易斷，易碎，卻吹得我滿面春風(fēng)，心湖蕩漾，泛起了一道道微微的波瀾。

皇上，玄熵，今晚，他真的要駕臨鳳鸞殿了嗎？

心中忽然跑出來一種異樣的感覺，連厭惡的牡丹花香都仿佛渾然不覺。

"真是承寶儀姑姑貴言呢！"剛賞了銀子，送走了玉公公一干人，我便姍姍地回到了延福宮中，摘下了鳳冠，玉簪步搖紛紛拿下，頭上的負(fù)擔(dān)立刻覺得減輕了許多。最引我為傲的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如傾瀉的瀑布一般披散開來，披散在肩頭上，遮住了左臉那塊難以入目之處。其他的宮女都被遣散到了外面去，只留下了寶儀、琉璃、琉珠還有兩個秀氣的小宮女。兩個小宮女正用手褪去我身上繁縟的鳳服，我的眼瞟了瞟忙碌著的寶儀，她淡淡地說道：

"折殺寶儀了，這是娘娘的福氣，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皇上說不準(zhǔn)幾時會過來?；屎竽锬镞€是早早沐浴，其他的事情奴婢們自然會辦。"寶儀連頭都沒來得及抬一下，而聲音中歡喜盡現(xiàn)，她沒來得及停一下，就又忙著做這做那，走出了屏風(fēng)之外。

朱紅鑲金的窗欞，用以玉板明花沒紙糊窗，間綴雙金花，外罩一層黃油絹幕，油浸過的紙、絹透著微微的光。殿內(nèi)遍鋪紅黃色的厚地毯，寢處屏幢帷幄幾重，床上茵褥重疊，上蓋納失失（注），納失失上還貼以金花，整個室內(nèi)熏以異香。

"唉--"玉足踏進(jìn)泛著漣漪的水中，還殘留著芬芳的花瓣紛紛向著我靠攏，圍繞著我的肌膚旋轉(zhuǎn)，仿佛跳起了翩翩的舞蹈，連它都如此歡喜，而為什么我的心卻始終還放不開呢？水溫不冷偏熱，忽然的緊實感讓我的心沒由來地一顫，心中亦喜亦悲。新婚之中有夫君陪伴自然是好，可是為什么我的夫君偏偏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皇呢？他是大姐的夫君，這在我的心中始終是一個芥蒂。他有三千佳麗，而銅鏡中的我卻是如此的不堪。就如姬嫣所說，臉再白，眉再細(xì)，眼再媚又怎樣？縱使有一頭光亮的黑發(fā)又如何？

一塊丑陋的傷疤，一切便都是枉然。

更何況，我此時的心境并不純粹，我還要想怎么極力地討他的歡心，以保全我在宮中地位的穩(wěn)定。

這樣的我，已經(jīng)變得不像我了。

而我，并不想如此。

"小姐，你怎么了？"琉璃的手輕輕地擦拭著我的背，輕柔的話語在耳邊暖暖地響起。

"琉璃，我怕。"身子又往熱水處鉆了鉆，只有溫暖的水才能把我隔于冰冷之外，才能使我的內(nèi)心不再感到空虛。

"小姐，你怕什么？"琉璃的語氣里滿是濃濃的驚訝，就像這溫?zé)岬乃粯屿F氣氤氳。

"我怕皇上。"我略帶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道。伸手拂過那被水燙透了漂浮著的花瓣，花瓣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色澤，死氣沉沉地飄著，蕩著，雖留有身軀，卻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有的風(fēng)華。

"小姐，我聽說當(dāng)今皇上一表人才，少年壯志，不僅是朝政與軍事上的能人，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無一不會！況且當(dāng)今圣上仁慈待人，小姐，你又是他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怕什么呢？"

注1：納失失：一種金綺，用金線與絲線交織而成，上貼大小明珠，甚是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