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險棋奇勝
心驚肉跳的感覺我總算在這一瞬間深刻地體會到了,突然從假山里傳來的聲音像是及時雨一般。淑妃帶著婢女匆匆地走過,我更加慶幸淑妃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依舊是魯莽與不拘小節(jié)。若是換了懿妃,她心思縝密到可以留意到我身邊的一人一事,若是換了她,今天恐怕就不會那么容易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我看著淑妃的身影姍姍地從我身邊走過,金步搖上垂著上好的白珠,連我的心都開始一搖一晃,生出驚恐的嫵媚來?;ㄢ殻疴氃谖业难矍耙换味^,卻反而加重了我心中的驚慌之意。我微微地緩了緩神,環(huán)顧了四周,狠狠地一咬下唇,猛地就沖了出去。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強烈的意志操控著我,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明起來。
我要回鳳鸞殿,我要回鳳鸞殿!
我要回鳳鸞殿!
"淑妃娘娘,那個宮女跑了!"一個纖細的聲音忽然驚呼道,霎時我只覺得眼前一陣虛恍,心中的驚恐翻江倒海地涌來。
"她不是普通的宮女,追!來人哪,追!把她給本宮抓回來,快,把她給本宮抓回來!"一個氣極敗壞的聲音傳進我的耳里,我的腦子里只剩下四個字--"大事不妙"。
"別跑,別跑!"粗重的聲音喘著氣從后面?zhèn)鱽?,我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后面一定跟著一群身強力壯的侍衛(wèi)。該死的女子,該死的花底盆鞋,該死的皇宮,該死的這一切一切。
老天,我求求你,求求你,就幫我這么一回吧。
皇宮如此之大,我該往哪里逃?我準備好了一切,怎么就偏偏忽略了問琉珠路呢?皇宮里的路,我根本就沒有踏足過多少,現在我該往哪里逃?現在我究竟該怎么辦?
命,無論如何,保命要緊。
"啊--"兩個驚呼聲同時響起,我摸摸被水浸泡過而變濕,因為劇烈跑動而散亂的發(fā)絲,堅硬的觸感讓我一時醒過神來。
這回,是真的要死定了。
赤色的袍子格外的顯眼,那紅色略微地有點像侍衛(wèi)身著的服飾,卻顯露出一種自然而然天潢貴胄的貴氣。腰束一根帛青白色的腰帶,搭配起來未免顯得有些怪異不協(xié)調。而最讓我驚異的是--
綠色的眼睛。
男子美輪美奐的臉上,竟然長著一雙如碧湖般清澈透明的眼睛,慵懶中透著迷惑,還略微帶著一絲絲凌厲的光芒。而一眨眼間,仿佛這又只是個幻覺,只有那絲綠色的光芒仿佛隨時隨地都能捕捉到你。男子清晰的綠眼簡直比無瑕無疵的綠寶石還要耀眼,在后宮爾虞我詐的風波中依然清晰如舊,仿佛你一不留神,一不注意,就會深陷在這個旋渦里。
我曾以為自己已經看盡了天底下的美麗女子,傾城傾國的大姐,雍容華貴的懿妃,嫵媚嬌人的淑妃,還有后宮中姿色各千,獨步天下的女子。
可是,我真的要倒吸一口涼氣了。
如此絕美的男子,任何美女在他眼前仿佛都要自慚形穢。在他強烈的光輝之下,任何美妙的事物仿佛都如一陣裊裊的虛煙,隨風散去,而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絕美孤傲,俯視眾生。
若非是要我曾有所聞,在書中看到過,恐怕今日真的以為妖怪現世了。曾從一本關于描寫西域的書上看到過,西域地處玉門關,陽關以西,蔥嶺以東,國力強盛,旖旎的風光更是獨有。西域的人們跟我們中原的人不僅生活方式相差甚大,而且其他五官膚色更是與我們迥異。曾經讀到過西域男子女子瞳孔多色,而不像我們中原人,唯唯只是黑色。那眼前的,是西域的使者嗎?看起來,又好像不是。
而且,這樣美的男子,為何我在宮外都沒有聽說呢?不過,孤陋寡聞的我尚且連皇帝的名字都不知,這宮中的人物我若是認識了才奇怪了。
"讓開。"抿緊了的唇忽然翕張著,冷冷的話語從中吐出。聲音沉穩(wěn)中又不失淡定,和他精致的面貌一點都不符。而這聲音,為什么我自然而然會覺得有一股熟悉感?
仿佛很久之前,我曾也聽到過這樣的一個聲音?
小命都快沒了,姬妁,你卻還在想著其他事情。鳳鸞殿的路究竟該往哪里走?后宮如此之大,我要什么時候才能繞到頭?而這后宮中把衛(wèi)森嚴,我還可能回鳳鸞殿嗎?
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更是讓我的心中更加絕望。
雖然我不敢相信,也害怕相信,可眼前一堵真真切切的墻著實地擋在了我的面前。四周縱橫交錯的路,可沒一條是我認識的。宮里的侍衛(wèi)自然不是吃干飯的,雖然我東拐西彎,但無論走哪一條……
難道,只能乖乖任人宰割嗎?
"你能不能,幫我一次?"我緩緩地啟了口,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沉著地說道。既然不能靠自己孤軍奮戰(zhàn),那只有求助于他人。
而我的身旁,只有一個他。
男子的步伐并未稍作停歇,他木然地向前走著,仿佛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話。
他的不羈,他的倨傲,還有他略帶醺意的步伐,真的很像某個人……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話音剛落,我就立馬后悔了。
木桃,瓊瑤象征著男女兩心相許,兩情相悅。而我脫口而出的意思只不過是"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罷了。
"那個宮女在那兒!"響亮的聲音震耳欲聾,鄰近幾步的距離里,我卻在眾侍衛(wèi)的眼里看到了慌張與驚恐。而他們的慌張與驚恐,通通源自于眼前的這名奇異男子。
"檠王爺吉祥!"連聲音都開始微微地顫抖著,其中夾雜著的不只是對皇權的畏懼,還有一種別樣的恐懼。侍衛(wèi)們的臉色通通都變得蒼白起來,五尺男兒身卻開始拼命地戰(zhàn)栗。
會妖術,是嗎?原來人都怕妖術,是嗎?那莫須有的東西,原來這么強大呢!莫檠的嘴角鄙夷地向上彎起,那跪在地上像下賤動物一樣茍延殘喘的人讓他的心里驀然地就升起一陣難以自制的厭惡,而一絲失落卻悄悄地蔓延上了他的眼,融化了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千年寒冰。
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我的心不由得一顫。
放棄了,我的心原本已不再作垂死掙扎了。
先是被水淹,后又躲假山,然后,我的心里忽地冒出一張臉。英俊的劍眉,剛毅的眼神,心中泛起了一陣酸,那兩個字是我心中斷斷不能容忍的。跟淑妃的斗智斗勇,到現在被紫禁城的侍衛(wèi)追得滿城跑,我已經身心俱疲了。
再這么鬧下去,整個后宮真的要大亂了。
現在,我只是在想究竟怎樣才能把罪過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所有的罪,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一個人承擔,不牽扯到其他的人。
而這個時候,他卻抓住了我的手。
冰冷的觸感霎時爬滿了我的全身,柔荑被他的手緊緊地抓在手心中,而我的心卻開始顫抖。
他不是西域使者,他是王爺,檠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