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忻咬了咬下唇,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只是黝黑的瞳仁里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
“李錚!”李寫意此時顧不上王子忻的情緒,牢牢地看著李錚,深吸一口氣,喘息片刻,方繼續(xù)說,“你……不準(zhǔn)去!”
音調(diào)雖低,卻有種讓人無法回絕的威儀。
“少莊主,你可以牽制天機(jī)閣,卻并不能命令我?!崩铄P狠狠心,聲音也驟然變冷,“我并沒有賣身給蘇家,瑾王的救命之恩,八年時間,也應(yīng)該還清了吧?!?/p>
李寫意一愣,早已沒有血色的面容愈加蒼白,汗珠順著鼻梁緩緩滾落,卻終究無言以對。
“所以,我想去哪里,想什么時候離開,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嗎?”李錚別開臉,不理會李寫意灼灼的目光,冷靜地說。
“是,本來……就是……我欠你的……”李寫意倏然握緊王子忻的手,語氣黯然,“所以……不要讓……讓我繼續(xù)……繼續(xù)欠你……”
“我說過,今后我要做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少莊主……李姑娘無關(guān)。”李錚咬著牙將話說絕,話音一落,不等李寫意的回答,轉(zhuǎn)身就走。
李寫意慌忙站起來,想追上去,又因?yàn)橹匦牟环€(wěn)頹然往前撲去。
耳邊,傳來小魚的一聲低呼。
李錚身形微頓,想回頭,停了片刻,手心又倏然合攏,步伐愈快,轉(zhuǎn)眼就消失在竹林深處。
王子忻被李寫意帶得踉蹌了一下,身子剛斜,一只穩(wěn)健的大手便已伸了過來,扶住他,又不露痕跡將李寫意抽了出去。
李寫意無奈地靠在風(fēng)隨溪的懷里,喘息道:“你快……快去阻止他……他會……會死的……”
“我只要你活著,別人的生死,我何需關(guān)心?!憋L(fēng)隨溪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說道,“何況,他本就這樣打算了,我只是讓他自己說出來而已,總比他不告而別好?!?/p>
“你……你當(dāng)著他的面提到天香豆蔻……就是……就是想讓他去……”李寫意怒極,奈何氣息不穩(wěn),明明是責(zé)難的話,說出來卻軟弱無力。
“是?!憋L(fēng)隨溪微微一笑,眉梢眼角,滿是邪氣,“他一天到晚跟在你身邊,我看著就不舒服?!?/p>
李寫意只有大口呼吸的力氣,哪還能和他繼續(xù)爭下去。
“先回府吧。”無視李寫意目中的怒火,風(fēng)隨溪彎腰抱起她,大步往竹園外走去。
留下茫然而震驚的王子忻,以及……瞠目結(jié)舌的小魚。
京都城內(nèi),又是另一番光景。
酒入愁腸。
楚云笙又抱起了一壇酒,滿滿地灌上一口,這十兩銀子一壇的宮廷御酒,非但不香,反而苦得澀人。
日頭,漸漸西沉。
他也知道自己的傷心是毫無道理的,畢竟李寫意從來沒有假意敷衍過他,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與那個女子的距離。
可是第一次動心,第一次為一個女子鞍前馬后地獻(xiàn)著殷勤,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這份傷感,還是無法若無其事地掩飾過去。
喝了這次酒,應(yīng)該就會更成熟些吧,初戀的傷,也許都會讓受傷的人留下一道傷痕。
楚云笙苦笑,再次提起酒壇。
他一向很乖,是世人期待的世家公子,處事嚴(yán)謹(jǐn),溫文爾雅,極少放浪形骸。
也因此,在第二壇酒下肚的時候,他已經(jīng)醉了,不勝酒力。
楚云笙終于撲倒在桌上,手頹然地松開,未扶穩(wěn)的酒壇往旁邊歪了歪,然后斜斜地摔了下去。
正往樓上送酒的店小二哎喲一聲,忙忙地閉起眼等著酒壇砸地的巨響,可是他等了許久,店里始終靜悄悄的。
小二睜開眼,看見明明已經(jīng)就要觸底的酒壇,不知怎么到了一個灰衣男子手中。
那男子有一雙極其漂亮的手,骨節(jié)清秀,白皙修長,如一塊完整的美玉雕琢而成,沒有一絲瑕疵。
可是臉嘛,卻又過于平凡了,隨便走在楚京的大街上,定然能碰上一堆與他長得不相上下的人。
店小二惋惜地?fù)u了搖頭,踮著腳,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剩下那個灰衣男子,將酒壇輕巧地放在桌面上,又看了一眼楚云笙,目光漠然。
正待轉(zhuǎn)身,灰衣男子的腳步突然頓住,抬頭往酒館的另一端望去。
那邊有個人正在看他,笑瞇瞇的,狹長的眼睛彎著,薄而殷紅的唇也彎著,狐貍一般好看,狐貍一般……危險。
“這位兄臺的輕功好俊?!币娀乙履凶油^來,卓云笑了笑,順手舉了舉手中的瓷杯,“不知在下有沒有榮幸請閣下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