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解穴的梅、蘭、菊、竹一邊喊著“少莊主”,一邊疾奔而來。
“無論我要付出什么代價,我都不會將江北拱手讓給你!”她止住抽泣,咬牙道。即使哭得這般淚流滿面,她依然如一只最倔強的小豹一樣,堅定得一塌糊涂。
“知道,我從來沒有小看你。”柳丹青苦笑道,“為什么我會覺得自己在欺負你呢?”
李寫意瞪了他一眼,憤憤轉身。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哭的時候很動人,它讓我覺得你很真實?!鄙砗蟮牧で嗤蝗粐@道,“真想看看真實的你啊?!?/p>
李寫意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反而越行越快,一點一點,融入這片濃稠的夜里。
暴亂后的祁洋城,分外寧靜。
府衙戒備森嚴,十幾名士兵在門口往來巡邏著,裴鐘也守在門口。見到李寫意,他連忙迎了上來,頗為關切地問:“沒事吧?”
李寫意搖搖頭,隨即正色問:“糧倉空虛這件事情,秦王沒有交代你什么嗎?”
“秦王愿意出錢購糧,可是……”裴鐘為難地看了看她,顯然也知道是糧商作祟。
李寫意疲憊地揮揮手說:“讓秦王準備銀兩,明天我們親自去會一會那些糧商?!?/p>
裴鐘點頭,然后又壓低聲音說:“齊王一直沒吃飯,在里面發(fā)脾氣呢?!?/p>
“知道?!崩顚懸獾貞艘宦暎Р阶吡诉M去。
果然,一進大門,江潭帶著幾個小丫頭端著飯菜試圖進門,卻被司徒南攔在外面,翻來覆去地說:“殿下不見客?!?/p>
李寫意走過去,從丫頭手中接過食盤,示意江潭先回避。
司徒南象征性地將手抬了抬,倒沒敢認真攔,畢竟他一直以為李寫意是秦王的家眷,“李姑娘在這里等一等,屬下先去請示一下殿下?!?/p>
“不用?!彼y得霸道,“我自己進去就行了?!?/p>
“李姑娘!”司徒南作勢要擋在她前面,卻覺得身子一麻,回頭一看,四個貌美如花的少女正冷冷地望著他。
這稍一分神中,李寫意已經(jīng)進去。
屋里沒有點燈,她根據(jù)模糊的輪廓辨認著屋里的情景,小心地將食盤放在桌上,然后轉身走向燭臺,在燭臺下摸索著火折子。
嚓的一聲,火折亮了,微弱如蠶豆的燈火將房里莫名的壓抑沖淡了不少。
她正準備點燃燭臺,王子情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后面響起,“別點燈。”
李寫意轉過身,微弱的火光下,坐在廳堂前面的王子情籠在光影的交匯處,朦朧而放大的身軀,看不清面容。
而她不知,即使她手中有火,王子情也同樣看不清她的面容——火光讓一切輪廓變形失真。
“滅了吧,燙手。”見她發(fā)呆,王子情淡淡提醒道。
李寫意低下頭,噗的一聲將唯一的火源吹滅了,房間再次沉入黑暗。
“下午,對不起,”王子情突然說,“我不知道糧倉是空的。”
“不要緊?!崩顚懸馄届o地安慰他,“其實下午的所為,才是齊王應該做的事情……”
“我差點殺了你?!蓖踝忧槌谅暣驍嗨脑?,“有一刻,我真的想射出那只箭。”
李寫意沉默,她能說什么呢?
“有時候我很討厭你?!蓖踝忧檎f,淡然的語氣。
依然只能沉默。
“更討厭我自己?!彼终f,“你太冷靜,冷靜到讓人齒寒,而我,明明一次又一次地受惠于你,卻仍然用虛偽的道義偽裝自己,更無恥,更讓人齒寒?!?/p>
她終于抬頭,看著對面那個模糊至極的剪影。
“吃飯吧。”她莫名地催促了一聲,重新端起食盤,緩步走向他。到了他面前,她將食盤放在旁邊的茶幾上,手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子情也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與他的手,同樣冰涼。
這便如某種協(xié)定,她原諒他的自負,而他放棄他的不可妥協(xié)。
那一刻,他們隔得很近,他身上有一種干燥的、原野一般的氣息,如此久違。
“能請你為我奏一曲嗎?突然很想聽。”王子情突然不再沮喪,甚至有種想要釋放的感覺,同時把手輕輕挪開,下意識地拉開距離。
“好,”李寫意應道,“想聽什么?”
“《湖心》,”王子情的暗色里,悄聲說,“我想聽《湖心》。”
李寫意幾不可見地僵了僵,“《湖心》是什么曲子?”
王子情沒有答話。濃稠的夜里,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卻依然能感到一雙探究而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纏著她。
“隨便什么曲子吧?!绷季?,王子情終于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