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念一動,看了看自己始終冰冷的雙手。
然后她蹲下來,望著王子情輕顫的睫眉。他似乎要醒過來了,雙目卻始終合著,呼吸開始紊亂,深深淺淺,似在她的心上走過。
她緩緩將羅衫輕解委地,纖足點上錦榻,寒玉一般潤滑清涼的手臂從背后環(huán)住他,清冷的糾纏讓王子情舒服地一嘆。
“蘇頤……”他迷迷糊糊地喚道,一轉(zhuǎn)身,竟也摟住了她,大概是覺得她身體涼爽,抱住了,便不再松開。
李寫意也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處,專注地聽著他時緩時急的心跳聲。
幾回夢中與君同,一晌貪歡。
這樣摟著他,切切實實地擁著他,沒有夜夜相思的寬慰,沒有夢想成真的狂喜,心祥和一片,如此空明。
子情,原來時間真的能改變許多,這樣毫無空隙地抱著擁著,卻還是擠不走已經(jīng)流逝的八年時光,我們的懷抱如此虛空。
如果同死,我慶幸亦無悔。
如同能生,愿你從此幸福安康。
劉先生早晨過來的時候,王子情的狀態(tài)顯然比他預(yù)料的要好許多,只是癥狀還是不減,望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李寫意,劉先生突然問道:“少莊主,你沒有絲毫不適嗎?”
李寫意怔了怔,“好像如常?!?/p>
“你確定自己被感染了?”劉先生小心地問。
“對?!崩顚懸恻c頭,若不是被感染,風(fēng)隨溪何至于發(fā)那么大的脾氣。
劉先生沉吟了片刻,又托起李寫意的手腕,細細地把脈。
“完全沒有感染的跡象。”觀察了半日,劉先生下著結(jié)論,“少莊主,要么你根本沒感染,要么,你的體質(zhì)有異于常人,天生便有免疫力?!?/p>
“你是說,因為某種原因,我的體質(zhì)能抵抗這種疫???”李寫意怔了怔,然后極緩慢地問道。
劉先生點頭,“可以這么說?!?/p>
“八年來我時常吃藥,吃了各種各樣的藥,所以血液是與旁人不同的。先生覺得,會不會與我的血有關(guān)?”
“極有可能?!眲⑾壬S口回答,突然意識到什么,抬起頭,果見李寫意一雙晶亮黝黑的眼睛牢牢地望著他,眸中異彩閃爍。
“少莊主難道……”劉先生愣了愣,沒有說完。
“試一試便知。”說完,她拿起昨天留在桌上的空碗,放于腕下,另一只手則抽出匕首,在跳動的脈搏處劃了一刀。
鮮血洶涌滾出,滴滴瀝瀝地落到了碗里。劉先生看得心驚,想出言阻止,想到李寫意決然的目光,又忍住沒有說話。
等連割了兩刀,落了大半碗鮮血時,劉先生終于忍不住了,“少莊主,夠了?!?/p>
“多一些總是可靠點?!彼p聲回答,素白的臉更現(xiàn)慘淡,唇也幾乎成了藕色。
“夠了!”聲音再次響起,卻不是劉先生的。清朗疲倦的聲線,帶著些許心疼與惱怒,從門口傳來。
趁著李寫意分神之際,劉先生已經(jīng)站起身,快速地為她止血包扎。李寫意任由他動作,臉淡淡地轉(zhuǎn)過去,望著來人微微一笑,絲一般的欣喜從心底縷縷抽出,逸在眉梢上,眼角邊。
“你來了?!?/p>
她輕輕地嘆息一聲。
“你出來!”風(fēng)隨溪跨前一步,抓著她沒有受傷的手腕,近乎粗暴地往外拽去。
李寫意并不吃驚,匆忙間還交代劉先生代為照看殿下。
村里的人已經(jīng)個個自危,等閑并不出門,雖然天已經(jīng)亮了多時,外面仍然死寂一片。只有那些守在外面的士兵,聽到響動,回頭望了一眼,見到是他們,也不追問。
風(fēng)隨溪一直把她扯到村外一個荒廢的小樹林里,這才停下腳步,將被拽得氣喘吁吁、臉色煞白的李寫意推到面前的樹干上,兩手環(huán)在左右,把她困在自己的臂彎間。
“你不是說大家各不相干了嗎?”李寫意平靜地望著他,淡淡地問,“為什么還回來?”
朝陽初升,萬丈光芒下,她的臉便如午夜盛開的幽曇花,因為勞累失血而變得透明脆弱。
而他,亦是一夜未眠的憔悴,深凹的雙眼下掛著兩個淡黑的眼圈,唇瓣干燥污濁,這大概是她見過的,他最狼狽的時候。
“還疼不疼?”風(fēng)隨溪并不答話,只是小心地伸出手,撫過她的臉頰。
李寫意的眼睛立刻潮濕,不自在地別開臉,望著旁邊淡黃色的野,“我沒那么脆弱。”
“你打我吧。”他移開一點,炙熱而哀傷地望著她,“我不想道歉,我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原諒你。”
“何必?!崩顚懸馔A送?,回頭深深地望著他,“我并沒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