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情,我有事情告訴你。”朝陽深吸一口氣,深深地凝視著王子情,那個從少女時就一直縈夢入魂的身影。
他們快成親了,可是他卻愈加憂傷,傷到極致,竟是如此平靜。
“是關(guān)于李寫意的事情嗎?”王子情回頭,神色未動地望著她。
朝陽愣了愣,然后點頭,“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嗯?!蓖踝忧閼?yīng)了一聲,“所以我不能娶你?!?/p>
這句話已經(jīng)在胸腔里徘徊了太久,此時說出來,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對不起。”他補充了一句。
朝陽黯然地低下頭,半天才答道:“沒關(guān)系,父王那邊,我會去解釋,你……去找她吧?!?/p>
“我也不能去找她?!蓖踝忧閼K然一笑,“父皇病重,王叔又是這樣,我不能離開京城?!?/p>
楚王在那天短暫的清醒后,再次回到從前的迷糊狀態(tài),日日夜夜留宿在湖心宮。眾多御醫(yī)們只能看著他迅速地衰弱下去,卻不能醫(yī)治。
他正在按照李寫意期望的方式死去,千百年后的史書上會記載:楚王耽于淫樂,死于女色。
毀了命,再毀了名。
可是,他不能怪她。
畢竟,瑾王的死,是楚王下的令,她受到的痛苦與折磨,無論間接還是直接,都是因為他。
“朝陽,現(xiàn)在的寫意,還是以前的蘇頤嗎?”他轉(zhuǎn)頭,定定地望著朝陽。
那天李寫意身上的寒氣,那種九幽地獄般的陰冷,讓他瑟縮,讓他怔愕。
什么樣的痛苦,能讓靈魂也改變?nèi)舸耍?/p>
“她是蘇頤?!背枅远ǖ鼗卮?,“這一點就夠了?!?/p>
王子情合上眼,復(fù)又睜開,目光突然變得澄澈無礙,“我去找她!”
朝陽握緊手心,低低地說:“去吧,京城若有什么事情,我會傳信給你?!?/p>
王子情站起身,正準備邁步,肖寧從內(nèi)堂顛顛地跑了出來,見到王子情,直接喊道:“郡主,殿下,王爺醒了,想見你們?!?/p>
王子情頓住腳步,與朝陽一同趕往內(nèi)堂。
廂房內(nèi),一個御醫(yī)剛剛給湘南王上完藥,湘南王的氣色看上去比前幾日精神了許多。見到他們,還勉力地要坐起來,王子情一個箭步走到湘南王面前,伸手扶起他,“王爺要多休息,傷才能好?!?/p>
“齊王殿下,”湘南王反手握住他的手,吃力地說,“老夫久經(jīng)沙場,知道什么傷能治,什么傷不能治,老夫現(xiàn)在這條命,全是由藥吊著的……”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可是湘南王如此坦然地說出來,還是讓在場的人心中皆是一黯。
“王爺可看清,是誰放的箭嗎?”王子情岔開話題問。
湘南王的表情變得極古怪,猶豫了一下,終究長嘆一聲,“這是老夫欠她的,也應(yīng)該還給她?!?/p>
王子情聞言,心驀然一沉,手足發(fā)涼,“是她?”
他突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秦王的事情,根本不足以為患,以鳳儀教的實力,怎么會連辰妃一黨的陰謀都不知道?秦王的坐大,根本是鳳儀教默許的,而李寫意卻引了田京的御林軍圍了法覺寺,故意將事態(tài)擴大,逼著楚侯謀反,逼著湘南王讓出兵權(quán),逼著京城陷入血夜,逼著朝堂格局逆轉(zhuǎn)!
短短一夜,楚侯的風(fēng)雷營群龍無首,湘南王的虎騎軍成了衛(wèi)津的手中物。
也因此,她不能讓湘南王活,只要湘南王活著,兵權(quán)永遠不能真的到他王子情手里。
那一箭,是她授意的,這么準,這么狠,根本不可能是流矢!
這個事實,讓王子情如臨深淵,心中荒涼一片。
誠然,這一切都是如此苦心地為他著想??墒撬灰?,不要!
他不要她的手上染滿鮮血,他不要靠這種陰謀詭計得到政權(quán)!
“殿下也不要怪她,這些年來,老夫一直心存不安,現(xiàn)在也算是求仁得仁?!毕婺贤醢苍?shù)卣f,“只是……有一件事情老夫放心不下?!?/p>
“是不是朝陽?”王子情閉上眼,低聲問。
湘南王握緊他的手,啞聲道:“老夫?qū)⒊柦唤o殿下了。”
“父王!”朝陽早已被他們的談話震得說不出話來,聽到這里,終于有了反應(yīng),“父王,我不嫁……”
“好,”王子情淡淡地說,“等太子大婚后,我便迎娶朝陽,王爺放心。”
湘南王這才松開手,欣慰地望著瞠目結(jié)舌的朝陽。
“可是,子情……”她焦急地望著他——為什么要答應(yīng)?
“我雖然無能,但是說過的話,總算數(shù)的?!蓖踝忧闆_她微微一笑,“而且,這是御旨賜婚,本來也不容違逆?!?/p>
“子情……”朝陽呆呆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