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注視我片刻后,緩緩伸出手來:“聽說你病勢大好,我原還不信,今日得見,嬋兒所言果然非虛。”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使勁往上一提,便像抓小雞似的把我輕松拎了起來,“麗華,你的氣色好多了?!?/p>
他的手異常地燙,燙得我手心猛出虛汗。
我連忙側(cè)低下頭,裝出一副羞怯的模樣,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他是誰?大公子……我該如何稱呼他?
下顎突然被捏住,強行抬起。年輕男子的眼梢飛斜,使得他眼神凌厲之中又兼帶了一分嫵媚。很少有男人長了一對桃花眼卻還能給人以一種威嚴氣勢的,我在被動的對上他的眼眸后,猝然怔住了。
“不記得我了,嗯?”嗓音低醇悅耳。
我干笑兩聲:“呃……有點眼熟……”
年輕男子一愣,但隨即恢復如常,笑問:“嬋兒說你病糊涂了,不再記得以前的事,可是真的?”
“也許……有可能。”
“好!忘得好!”他突然沒頭沒腦地高興起來,“那么,我們再重新認識一下。麗華你記住,我是你大哥——次伯?!?/p>
陰家在新野是個大戶,據(jù)說僅是良田便有七百頃,家中有子弟、宗室、門客數(shù)千人。
外在的東西我尚看不見摸不著,但是說起陰宅,確是大得離譜。
我并不清楚新朝的宅院風格到底是怎樣的,但是陰家卻是占地極廣,像座小城堡似的——以宅第為中心,四周筑高墻,四角上分別筑有兩層式角樓。宅第格局又分為東西兩部分,西邊是住宅,分為大門、中門、廳堂,自南向北連在一條軸線上;東邊又分前后兩院,在廊廡圍繞下,前院挖有水井,后院搭建一座五層式望樓。
穿過中閤便是后堂,廚房、倉庫、馬廄以及奴仆下人的住處都在那里。最夸張的是,那里居然還有一座脊廡殿式武庫,庫中兵械架上擺放著刀劍、弓弩、二戟、三矛……數(shù)不勝數(shù)。
整個陰家府邸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座小型宮殿。
把這些一點點地看在眼里,吸收消化,默記進心里后,我只能無比感慨地自我安慰,好歹自己也算是個富貴小姐命,沒有穿越到窮苦百姓家,不然的話,以這里落后于現(xiàn)代很多的生活條件,還不知道要怎么哭死呢。
至少在陰家,完全不用為吃穿發(fā)愁,不用為溫飽擔憂。
我現(xiàn)在所處的國家名叫“新”,是個名副其實新建的國家,如今也不過才是新朝建國的第十個年頭——天鳳四年,年末。
仰天望著碧藍的天空緩慢移動的云絲,我自嘲地想,這個時代算是中國歷史上的哪個時間呢?哪個都不是吧?新國……只怕是架空的異空間了。
真是可憐啊,在現(xiàn)代苦苦奮斗了十數(shù)年,雖然說不上學富五車,好歹也算熬到了大學畢業(yè)。可是偏偏淪落到這里……
低頭瞥了眼手中的竹簡,我嘴角抽動,再次哭笑不得。
在這里,別說大學,就是小學拼音的知識只怕也用不上。
這里沒有紙張,文字記載都書寫在竹簡或是木牘上,而字體……用的是我連蒙帶猜,勉強可以看懂的篆體!
可憐我堂堂準碩士生,如今卻成了個半文盲!
“你在想什么?”冷不防地頭頂有個聲音問道。
我想也不想,隨口回答:“在想家?!?/p>
“家?”對方困惑。
猛地清醒,我抬頭看去,鄧嬋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身上穿了件綠色深衣,烏黑的發(fā)絲在風中微微揚起,說不盡地嫵媚動人。她低下頭來,眸底籠上一層黯淡與失落:“你想家做什么?我倒是要回家了?!?/p>
“什么?”我一時沒能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從榻上下來。
“過幾日便是元日,我哥哥派人來接我回去了。”
“噢?!便读税胩觳琶靼姿f的“元日”應該是指春節(jié)。
如果還在現(xiàn)代,應該也是將近歲末,即將迎來新的一年……可惜,現(xiàn)在我卻不得不在這個鬼地方辭舊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