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過才十歲的樣子,一雙眼卻犀利地透著輕慢與冷峻,臉部輪廓分明,五官似曾相識。
“二公子!”胭脂驚呼一聲,倉皇行禮。
我心里一跳,猛然想起,這少年的五官樣貌之所以看著眼熟,是因為他的長相與我竟有五分相似。
他的嘴角勾起,又是一聲嗤然冷笑,重新把面具戴上,一蹦一跳地從我身邊跳過,后面仍是跟著手舞足蹈的十二神將。眾人簇擁,哄笑著尾隨他們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往大門外走去。
“姑娘,二公子剛才特意過來替你祈福呢?!彪僦闪丝跉猓_心地笑道。
“這話怎么說?”祈福?我看他剛才的樣子擺明就是故意嚇人,像個喜歡拿惡作劇整人的孩子。
“方相與神將本就是負責驅逐鬼祟病疫,姑娘病了許久,二公子今日扮方相,特意到姑娘面前跳儺,逐儺驅鬼……這下可好了,大伙兒剛才把穢疫送出門,姑娘的病可見是要馬上好起來了……”
這種迷信鬼神的說法,讓我想到了巫醫(yī),不禁訕笑兩聲,應付道:“是啊,是啊,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除夕夜里如此折騰了一宿,好容易挨著床迷迷糊糊地去,就聽屋外一片“噼啪”亂響,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大年初一,也就是他們所謂的元日早晨,我在雄雞高唱以及鞭炮聲中從床上爬了起來。
等我梳理完畢,興沖沖地跑出去一看,才知外頭并不是在放鞭炮。
一群人圍在堂階前往火堆里扔一段段削好的竹節(jié),一邊扔一邊笑嘻嘻地喊:“辟山臊惡鬼——爆竹保平安——”竹節(jié)一經(jīng)燒烤,便立即發(fā)出“噼噼啪啪”類似鞭炮的聲音。
這可真是大開眼界,原來即使沒有火藥做成的鞭炮,這個時代的古人也能弄出與眾不同的年味來。
我眨巴著眼,慢慢咧大了嘴笑。忽然臉頰上一涼,竟是兜頭濺了一臉的水珠。這天氣雖冷,卻是萬里晴空,沒有半片云彩,自然不可能是突降細雨。
我又驚又氣地轉過身去,正欲發(fā)作,那頭蓮步姍姍地走過來一群女子。領頭的是位十七八歲的婉約女子,貌不出眾,卻難得地行如飄柳,步履婀娜,而她……也恰好姓柳。
她是我大嫂——柳姬,正是那位讓鄧嬋羨羨自哀的幸運女子。她到底叫什么名字我無從得知,反正這里的女人都習慣在自己的姓后綴個“姬”、“氏”、“女”之類的字,權當自己的姓名,真正的名字反倒不被人熟記。
新朝的人的名字和稱呼非常奇怪,就像我那個名義上的大哥一樣,“次伯”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他本名為一個“識”字,次伯乃是他的字。
姓陰名識,字次伯。
記得我剛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時候,還傻傻地問鄧嬋,為什么我沒有字。她笑著答復:“等你及笄,若要小字,讓你哥哥取來便是?!?/p>
柳姬笑吟吟地走在前頭,手里持著一截樹枝,邊行邊做四處揮揚狀。她身后跟了一群仆從,亦步亦趨。貼身丫鬟低著頭,手里捧著一只漆器方盤,盤上擱著一碗略顯渾濁的湯水。
這會兒柳姬正是用樹枝蘸了那碗里的湯水,一路灑來。
我微微皺眉,抬手欲擦去臉上的水漬,忽聽一路行來的道旁的人歡聲笑語不斷,竟所以淋到湯水為喜。
“小姑?!绷_我親昵一笑,眼眉溫柔可親。
我忙笨拙地回了個禮,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聲:“嫂嫂。”末了又補了句,“新年快樂。”
我原想說的是:“新年快樂,紅包拿來!”話出口時臨時改了詞,紅包是萬萬不敢當真問她討的。
柳姬微微一愣,轉瞬笑道:“小姑氣色好多了,聽說昨兒個夜里二叔為小姑逐儺了……”眼中笑意盈盈。
我見她沒惡意,說話的口吻語氣倒像是真替我開心,于是放松心情,笑道:“麗華給嫂嫂添累了。”
她驚訝道:“哪的話,小姑折煞我了。”說完親熱地過來挽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