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轟”的一聲響,緊守的那絲理智終于消失,我發(fā)狂地沖了上去,一劍刺出。這一劍沒有削中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卻是狠狠地扎進了馬頸。
劍身完全沒入,馬兒長長的地悲鳴一聲,我抽出短劍,頓時馬血狂飆,一股股的熱血噴得我滿頭滿臉,我站在原地戰(zhàn)栗地尖叫:“想要馬?我給你們!給你們——”
馬兒前蹄一軟,轟然倒地,一時馬血淌了一地,那馬一時半會兒卻不咽氣,側(cè)躺在血洼里四肢抽搐。
“拿去?。∧萌?!”我晃動著血淋淋的短劍,瘋狂地獰笑,“給你們——你們拿去啊!”
兩人狼狽地從地上滾爬而起,面面相覷后竟是撒腿而逃,那個受傷的家伙見勢不妙也同樣溜之大吉。
我仰天大笑,笑聲凄厲,胸口似有塊千斤重的大石壓著,抑郁難舒。笑到最后,已是雨淚婆娑,縱橫滿面。
那匹馬抽搐了幾下,終于不動了,血卻是越流越多,緩慢地滲透到土壤里。
我一跤跌坐在死馬身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yuǎn)處傳來“當(dāng)啷當(dāng)啷”的鈴聲,隨著蹄聲逐漸靠近,一頭小灰驢在我面前停了下來,長長的耳朵微微聳動,驢頸上掛著一只青銅鈴鐺,驢頭不時地?fù)u晃帶出陣陣低低的鈴聲。
順著毛驢的腦袋一點點地往上看,竟是意外地看到一雙深邃的眼眸,瞳孔烏黑,我第一印象就覺得那雙眼黑得很假,竟是一點光澤都沒有的深沉。
在那樣的烏瞳里我完全看不到半點的流光倒影!
心里一驚,沒等看仔細(xì),那雙烏瞳的主人已從驢背上跳了下來,緊接著一件粗麻斗篷兜頭罩了下來,遮住我衣不蔽體、血污浸染的身體。
我忙從斗篷里掙出頭來,就聽一個磁沉悅耳的聲音問道:“喝水么?”
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屈膝半蹲,將一只陶罐遞了過來。瞪著那陶罐內(nèi)瀅瀅晃動的清水,我“咕咚”咽了口干沫,狼狽地劈手奪過。
仰頭猛灌一氣,卻聽那聲音不緊不慢地說:“你干得不壞??!”
“咳!”我一口水嗆進氣管,難受得咳個不停。
這話什么意思?
遲疑地放下水罐,我警惕地拿眼瞄他。那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男子,膚色白凈,長相極為斯文,容長臉,下巴削尖,人顯得十分清瘦,也透著一份干練。
他有一雙與陰識極為相似的眼睛,眼線狹長,然而陰識的眼稍眉角透著的那股子別樣的嫵媚,在這人身上卻完全找不到,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他長得要比陰識還好看。
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眸始終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我卻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看我,他的眼里瞧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突然朝著那匹死馬努了努嘴:“把馬分了吧,如果嫌生肉帶在路上會壞,就制成熟肉。”見我沒反應(yīng),他伸手過來取我手中的短劍。
我右臂往后一縮,閃避開去,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放心,我不會趁火打劫,只是拿水跟你換點肉而已。很公平的交易,不是么?”
我左手抱著陶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你看多久了?”
他拍了拍手,不動聲色。
“剛才盜賊搶馬的時候,你就在附近吧?”我冷冷地說,“如果現(xiàn)在馬車被搶了呢?如果我無法自保,被那些人渣凌辱糟蹋,甚至滅口,你在邊上津津有味地瞧完熱鬧,最后可還會出來跟他們做交易?”
他面不改色,無動于衷。我的咄咄逼人,犀利言辭,對他來說根本無關(guān)痛癢,仿佛我不是在質(zhì)問他,我只是在自言自語。
手指握緊劍柄,指骨握得生疼。過了許久,我終于于松開,輕輕地吁了口氣:“在馬肉烤熟之前,先給我點干糧?!?/p>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潔白凈的牙齒。在那個瞬間,我恍惚生出一種錯覺,這個人,長得一表人才,一派正氣,可笑起時卻同時給人純真與邪魅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