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真心痛(15)

女國醫(yī) 作者:文泉杰


義妁謙卑地笑道:“小女還有許多向您學(xué)習(xí)的地方。”

接生婆好奇地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侍婢也在一旁助興,“是呀,是呀,我好想聽聽,一條不起眼的蚯蚓怎么就讓夫人把孩子生下來了呢?”

義妁解釋道:“其實這也是小女偶然之中想到的,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冒了很大的風(fēng)險。小女查看夫人氣血運行受阻、氣機不利、升降失調(diào)、腰腹劇痛、輾轉(zhuǎn)不安、胸悶脘脹,我心里明白這是氣滯血瘀所導(dǎo)致的難產(chǎn)?!?/p>

“但這與蚯蚓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要想夫人順利產(chǎn)下胎兒,最緊要的就是讓夫人胸中的那股氣往下走,推動胎兒下行。小女曾經(jīng)聽家父說起恐則氣下這句話,意思就是說受到驚嚇氣就會往下走。夫人看到蚯蚓,一恐懼,氣往下走就把胎兒給推出來了?!?/p>

方縣令的府邸,靜修堂,方縣令讀書寫字的地方,堂前屋后,遍布竹枝,清風(fēng)竹影,靜心養(yǎng)性,所以叫靜修堂。

常融和方縣令正在靜修堂等待義妁的到來。

曾經(jīng)一度想把義妁送進宮里的方縣令竟然也為義妁說情,讓常融不要把義妁送進宮。常融微微一笑,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剛又下了一場大雨,這三日連下暴雨,空氣里充滿了潮濕的味道。義妁走在回廊上,開始擔(dān)憂起父親來,每次遇到潮濕的天氣,父親的膝蓋就會疼痛。義妁加快了腳步,只想快快向常融辭行,然后回家。她的心里仍然有一絲忐忑,不知道常融會不會放她走。

義妁來到靜修堂,向常融與方縣令行禮道:“小女讓大人久等了。”

方縣令笑容滿面,指著石桌上一個精美的九子方漆奩說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姑娘笑納。”

女子愛美的天性使得義妁見了這個漆奩心里好生喜歡。這個漆奩精巧雅致,外黑里紅,四周有三道鎏金銅箍,蓋為銅皮柿蒂紋,內(nèi)藏絲織物包裹鐵鏡,下有九子小盒,分藏梳篦、銅刷、胭脂、首飾等用品,沒有女孩子見了不喜歡的。可當(dāng)義妁想起父親行醫(yī)切忌為名利的忠告時,她又婉言謝絕了。

常融感嘆道:“像你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也難找啊??磥砝仙斫K究留不下你了。姑娘請自便吧,不過當(dāng)老身的身體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可不來哦?!?/p>

聽常融這么一說,義妁心里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謝過常大人后,離開了縣衙,直奔汜水亭而去。

離汜水亭還有幾里路的時候,義妁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現(xiàn)象,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斷斷續(xù)續(xù)的,互相攙扶著,哭哭啼啼的,像死去了親人一般。

義妁攔住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問道:“大叔,發(fā)生什么事了?”

男子抬起頭,臉上有淚水的痕跡,但對義妁的疑問似乎感到不滿,“聽你的口音不是外地人,怎么會不知道這個地方發(fā)生了瘟疫?已經(jīng)死了好多人了。”

瘟疫?這兩個可怕的字眼讓義妁膽戰(zhàn)心驚。

在義妁幼時的記憶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瘟疫,那是梅雨季節(jié),仿佛一夜之間,不管男女老少都染上了一種怪病,上吐下瀉,心腹絞痛。很多人在這場瘟疫中喪生。義妁也是因為父親是大夫才僥幸逃過一劫。瘟疫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魔鬼,這是老百姓對瘟疫的共識。自己所住的地方有了瘟疫,唯一的辦法就是背井離鄉(xiāng),很多人卻因此餓死在途中。

義妁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這種預(yù)感讓她快速奔跑起來,不料,來到汜水亭入口時卻被持長矛的士兵攔住:“亭長有令,此地已經(jīng)發(fā)生瘟疫,任何人不得進入?!?/p>

“不,我要進去!我爹還在里面!”義妁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喊道。

“里面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人了。所有的房屋已經(jīng)被焚燒。如果你要尋找親人,請去隔壁的鳳鳴亭?!?/p>

義妁這時才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抬頭看見不遠(yuǎn)處有滾滾的濃煙冒出。

義妁第一念頭想到的就是父親許善友,她拔腿就跑,氣喘吁吁地來到鳳鳴亭,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老弱病殘,衣衫襤褸、神情萎靡、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活氣,有的還伏在剛剛咽氣的尸首上痛哭流涕。

義妁在人群中穿行,大聲呼喚:“爹!爹——”

找遍了每一個角落,嗓子都喊啞了,都不見父親的身影。義妁害怕極了,那種恐懼前所未有。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義妁!”義妁迅速回頭,可惜喊她的人不是父親,而是亭長和采娟。她奔過去,抓住采娟的手,“告訴我,我爹去哪里了?”

采娟突然垂下了頭,開始抽咽。亭長滿臉悲傷,聲音哽咽:“義妁,義妁,我對不住你啊!”

義妁面色蒼白,“我爹到底怎么了?你快說呀,采娟!”

“許大夫,許大夫,他,他死了……嗚嗚……”

猶如五雷轟頂,義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離開家還不到十日,竟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許大夫!義妁,你打我罵我吧!是我害死了許大夫!”采娟捶胸頓足,陷入了深深的悔恨。

許久,義妁才平靜下來,表情麻木悲傷,凄惋地問道:“我爹,我爹他是怎么死的?”

亭長淚眼婆娑地說道:“許大夫把留給自己的藥給了采娟,卻耽誤了他自己的治療時機……”

說到這,亭長再也說不下去了,胸中像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想想他自己做的事情,用義妁換回自己的女兒,許大夫不但沒有怪他,反而犧牲自己的性命救了采娟。在義妁面前,亭長深感愧疚,恨不能一刀結(jié)果了自己,去陰曹地府向許善友賠罪懺悔。

“對了,這是許大夫彌留之際寫給你的?!闭f著,亭長把一卷書簡遞給義妁。

義妁打開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女兒,很抱歉,爹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告訴你的身世,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你的親生父親叫義云天,我沒有時間了,一切詳情請你去扶風(fēng)找一個叫元尚會的人,他會告訴你一切。對不起,我的女兒,爹在九泉之下保佑你?!?/p>

義妁淚如泉涌,任由書簡從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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