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道湯,我用長勺攪了一下,里面有白菜,豆腐,還有一些其他配料。玉荇說:“這湯你可以嘗嘗,御廚也不是天天做這樣費事的湯菜?!?/p>
“東西很有限啊,哪里費事?”
玉荇一笑,“你看著東西有限,不知道里面名堂多著呢。這白菜不是一般的白菜,豆腐絕對吃不出豆腐的味道來。里面配菜也不尋常,我上次好奇地問過,然后算了算賬,這道湯起碼要三四十兩銀子?!?/p>
不愧是御廚啊,真是會折騰東西。
紅樓里賈家也只是個普通貴族之家,做菜講究也比不上皇宮吧?那些做茄子做湯的辦法,皇宮里也一定有,而且大概工序比那還多還復(fù)雜。
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啊。
現(xiàn)代大家雖然一窩蜂地迷上洋快餐,連我也不例外。但話說回來,那種食物沒營養(yǎng)也沒有什么文化底蘊,做起來更不會特別費事。
要說飲食文化,我們的傳統(tǒng)已經(jīng)有幾千年,當(dāng)然勝過洋快餐多多。
玉荇這個代理皇帝做得真是盡職盡責(zé)兢兢業(yè)業(yè)。五更即起,三更才睡,雖然吃飯說話的時候神色放松,可是一坐到書案前就眉頭緊鎖,一副苦惱狀。
其實玉荇很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要是他的話,就將所有的折子打個包,讓人給他那臭烘烘的皇兄送去,等他一一批好再拿回來,自己就上朝露個臉,扮個樣子就好。你以為你再努力勤勉,你皇帝哥哥會感激你嗎?再說,你做得比他還勤勞還好,他拿什么獎勵你啊?你已經(jīng)是王爺了,他要真想獎賞你,恐怕只有將這個皇帝寶座獎給你了。
我已經(jīng)摸出門道來了,勸他早睡那是沒有用的,他只會支支吾吾,然后夜是照熬不誤。我將手里的書本一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打個很響的哈欠。
果然坐在書案前的玉荇回過頭來,“你累了吧?快早些洗漱安歇?!?/p>
我搖搖頭,“那可不成,我是你的保鏢,你還沒睡,我怎么能睡?!?/p>
他一笑,放下筆,將折子合上,“好,今天不看了?!?/p>
我就知道這一手兒屢試屢靈,鐵定管用。
皇帝睡秋實宮寢殿里的大床,我睡側(cè)間里的暖炕。還別說,到底是皇宮,這炕燒得就是不一樣,熱乎乎的甭提多舒服了。
我翻了個身,這被褥也不賴,干松柔軟……不知道玉荇的鋪蓋是不是更舒服?
我有點兒睡意蒙眬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喀的一聲輕響。我眼一睜,飛快地從被窩里鉆出來。娘咧,外頭真冷,我趕忙將玉荇給我的貂皮坎肩穿上。
為了保暖,窗戶都是糊了好幾層封死的,刮大風(fēng)都不響,怎么會有動靜?
我拿根帶子往腰間一系,悄聲躡腳地上地,閃身靠在門邊。
外面有點兒月亮,比屋里亮一些,可是窗子不透明也看不到什么。
又聽到輕輕的咝咝聲,我仔細看去,有一截明亮的薄刃從窗上穿透,正在切削糊著窗戶的綿紙!
來刺客了!
我悄沒聲息地貼窗而立,果然那薄刃切過一周,窗扇無聲地掉了一塊,一個人頭從洞中鉆進來。我一手刀下去,正劈在他脖子上,那人哼都沒哼都就暈死過去,因為他身體還在外面,身體倒了,頭也跟著又滑出去。
忽然嗖嗖聲響,幾道銀芒穿窗而入,朝我站立之處射來。我縮身一閃,那暗器貼著我的頭皮就飛了過去,都打在了墻上,發(fā)出撲撲的幾聲悶響。刺客不都喜歡單來單往的嗎?怎么今天來了幾個?
不等我多想,有人輕捷如貍貓般從窗洞里躍進來,手中長劍舞成一片銀亮的雪花一般,源源不絕朝我卷過來。
要不來就不來,要來嘛就來這么扎手的硬點子。
我一蹬,身子平平向后飛出,掌風(fēng)朝東墻一揮,屋里頓時當(dāng)?shù)囊宦曋仨憽N蚁惹熬蛯⒁幻驺~鑼掛在了屋里,若是沒事兒,當(dāng)然大家太平無事。要是有刺客來,我這么敲鑼的動靜,肯定將人都驚起來。
果然后面寢殿里玉荇的聲音喝道:“誰?”
我一面空手和那個使劍的動手,一面喊:“喂,快叫人,有刺客來了!”
玉荇的聲音一驚,“你有沒有受傷!”
我都恨得牙癢癢,玉荇平時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這會兒這么笨起來了,你一不示警喚人,二不起身逃命,居然問這么無關(guān)緊要的話!
腦后有呼嘯的風(fēng)聲,我急忙矮身閃避,好家伙,又躥進來一個,他一刀劈來,招式根本不曾用老,拔身就往室內(nèi)閃去,顯然志在玉荇。
我哪顧得上再和這個人糾纏,虛晃一招就去追前頭那人,急喊,“快躲開!”
室內(nèi)只不過留了一盞紗燈照亮,兩個守在床前的太監(jiān)嚇得面無人色,一個抖如篩糠,一個一見到刀光,一聲不響就暈過去了!我都懶得生氣,這些太監(jiān)真是成事不足,敗事不余。
眼見我離那人還有一大步,而他的刀已經(jīng)劈到了床前,我心里一抖,拇指中指無名指一捏,長斑就長斑吧,我豁出去了!
可是我的手還沒伸出去呢,床上的錦被忽然翻起來,方方正正挾著風(fēng)聲,像張大桌子一樣就朝那刺客砸過來。
那個刺客退了半步,揮刀將錦被砍破。
玉荇穿著月白的里衣,頭發(fā)還披散著,手里執(zhí)著一柄清光瀲滟的長劍,幽幽的劍光映在他臉上,兩只眼睛中仿佛結(jié)了冰晶般,將我從頭到腳飛快地掃了一眼,似乎是松了口氣。
玉荇會點功夫我是知道的,可是這么看起來,會的可不止一點兒啊。
我身后那個刺客又沖了進來。雖然秋實宮很寬敞,但那可不是指用來打斗而言。一間屋里四個人動手,我一邊咬牙發(fā)狠,一邊又猶豫著不敢用法力。若是那些膿包侍衛(wèi)們能快點來就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平時吃飯很強的家伙就和匪警片兒里的警察一樣,需要他們的時候,永遠遲到。
屋里面交手雖然動靜不大,但是卻兇險。謝天謝地,我終于聽見了凌亂的腳步聲。
飯桶!要不是我現(xiàn)在還不敢隨便用法術(shù),怎么會被兩個刺客弄得這么狼狽,還要靠這些家伙來解圍。最重要的是,玉荇的武功真不錯,一柄劍吞吐游走,讓那個刺客還真是傷他不得。
忽然間一個刺客打個呼哨,兩個人忽然一起向外退去。
知道下不了手就要走嗎?我追了一步,隱隱覺得不對勁。
玉荇伸手拉住我的手臂,飛快地向后一滾。我不明白為什么,但知道他這么做必有道理,耳邊只聽到大床和木版屏風(fēng)噼噼啪啪連響,仿佛下起了冰雹。
我有點兒懵,這什么玩意兒?
玉荇低聲說:“居然連失傳已久的暴雨梨花針都弄來了?!?/p>
我冒了一頭冷汗,得虧玉荇拉我一把,不然我還不被射成只刺猬?。∵@兩個刺客也太毒了,不知道是什么來路。
玉荇說:“上次也是他們兩個?!?/p>
他們當(dāng)刺客還上癮吶,而且兩次都找上玉荇,都混成臉熟了!
“你沒受傷吧?”
“沒?!蔽矣悬c兒不大好意思,人家天天好吃好喝供著我,結(jié)果來了刺客還要自己拿刀上陣抵擋,我有失職之嫌咧。
這兩個刺客要是再晚來一天,我還怕什么?那會兒我隨心所欲地使用法力,臉上也不會長斑。不過要小心不讓玉荇看出來我與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