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一邊走一邊想:古怪,難道他是通緝犯怕被人發(fā)現(xiàn)?哦,想來他是怕與我一同在街上走,惹人笑話吧。想到這里,我有一絲受傷——我竟落到這般境地!旋即又釋然了,也對,誰愿意和叫花子一起招搖過市?不管三七二十一,能救我就行。他在寺里住好像有很大的難處,估計(jì)是家里管得嚴(yán),那他的家教一定不錯,可為什么他家看起來如此清冷呢?不知道他到底要和方丈談什么?
我胡思亂想著跨進(jìn)大殿,問了當(dāng)值的和尚,得知方丈正在后山督促小和尚澆灌菜園。依著他的指點(diǎn),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方丈。我往身后瞟了一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一陣腹痛襲來,我趕快又往廁所里跑。待我回來時,方丈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我無處可去,只好捂著肚子找了個陰涼地兒坐了下來。
天空萬里無云,真是個好天氣。我倚著門石,看著花木在陽光下舞動著,覺得生命真是美好。寺里遍植花木,新鮮的香氣和著誦經(jīng)之聲撲來,讓人恍若脫離凡塵。我記得哪本書里好像說過,寺里的花木一般比較旺盛,一是因?yàn)榉鸬厍f嚴(yán),二是為了讓更多的香客前來隨喜。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一輩子固然很好,只是那些和尚從未入世,又哪里來的出世呢?他們沒有經(jīng)過艱辛的生活,又怎會知道佛經(jīng)的廣義呢?每個人都有生活的權(quán)利,可人在塵世上是多么渺小啊!
等了很久,不見動靜,我開始懷疑那少年是不是根本沒有跟上來。又覺得他實(shí)在不像壞人,也不像愛耍人的無賴。也許是和方丈沒談攏?沒談攏也該有個動靜?。∥遗榔饋?,一邊踱著步子,一邊伸長脖子往前望。已經(jīng)中午了,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叫。對了,我還有半碗米飯沒吃呢。我翻出包在破布里的那半碗米飯,聞了聞,味道似乎不是很對頭,也不知還能吃不。人倒霉時喝涼水也塞牙,一個破窩窩頭都撂倒了我。要是這飯能蒸一蒸就好了,可是沒有找到伴兒,也不知寺里肯不肯給我熱一下。好半天了,好壞也有個動靜啊,不行我好趕緊再去找新的伴兒。
我捧著那團(tuán)米飯正在發(fā)愣,方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女施主,這位小施主已和貧僧說好,你可在本寺暫住幾日。”
我抬起頭,古板的方丈旁邊站著那個灰衣少年,他正盯著我的飯團(tuán),不知在想什么。
方丈繼續(xù)說道:“只是本寺不寬敞,只能委屈兩位小施主住柴房了。兩位小施主男女有別,這個,貧僧也沒有辦法了?!?/p>
我連忙站起身,對著兩人深深作揖,口中程式化地說道:“兩位的大恩大德,小女沒齒難忘?!狈秸牲c(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喚來小和尚交代了一番,然后走了。
少年跟著我到了柴房,四處環(huán)視了一下說:“這里倒清靜,天氣轉(zhuǎn)暖,住在這里也不會冷。”說完,便動手拿起柴草,讓我一起做草鋪。
我心中大為感動。一個叫花子,躲得過此劫躲不過下劫,說是沒齒難忘,也僅僅難忘而已,報答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是一句空話。萍水相逢,人家?guī)臀?,僅僅是善念而已。
草鋪?zhàn)龊昧?,小和尚送來一碗飯和一雙筷子,我接過去,“少爺,請先用些飯。”
少年面無表情地說:“你吃吧,這飯?jiān)褪墙o你的。吃了就躺著,我天黑時再來?!闭f完,他轉(zhuǎn)身出門。
原來他白天并不在這兒,大約回家了吧。我狼吞虎咽地吃了飯,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我醒來時,夕陽西沉,又有小和尚送來飯。我吃了飯后躺下來,一邊聽和尚誦晚課,一邊看夕陽西下。天很快黑了下來,小和尚送來一盞燈,無聊之際,我又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那少年正在整理草鋪,見我醒了,他點(diǎn)點(diǎn)頭,“你醒了?”我坐起來,覺得問人家行蹤也不好,也只好沖他笑了笑,兩人無言,各自睡下。清晨,我被撞鐘聲驚醒,睜眼一看,對面草鋪空蕩蕩的,那少年早已不知何時離去。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他晚歸早走,每次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和我多說話,我也慢慢地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