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扇了三十下耳光,未到全部扇完,我早已昏了過去,是李二娘讓人把我拖回內(nèi)廚房的,胖子劉給我敷了蔥泥,說是可以止痛。我的臉腫得像豬八戒,黑紫色。李二娘吩咐不能沾水,說怕水冷凝了血,留下淤痕。
我躺在那兒心里暗暗悲傷,為人奴仆果然不易,我覺得自己十分小心了,可是飛來橫禍,這……有我什么事?真是身在侯門,防不勝防啊!我做錯了什么?這冰冷的君府,有人把我當人么?我心里更想念蕭靖江,想念曾經(jīng)在方廣寺的日子。想想自己在君府的日子才剛剛開始,更覺日后慘淡。
發(fā)生了“菜單事件”,聽說李二娘也挨了夫人一頓批。我十分過意不去,掙扎著想給她賠罪,李二娘按著我不讓,說不關(guān)我的事,用不著心里不舒服,看我的眼神倒有點兒溫和起來。我十分不解。
挨打后第二日,引蘭就來看我,守著我哭了半天,說她不該爭那碗粥,連累了我。我安慰她說為人奴婢,就是挨打,她哭得更兇了。培菊也來,很少說話,只是陪我坐坐。侍槐乘拿晚飯的時候悄悄來看我,拿出一個紙包包的藥粉,神秘兮兮地讓我擦在臉上。我問他從哪里來的,他吭哧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我明白了,他肯定是偷了少爺?shù)摹N遗氯堑?,讓他還回去。他不肯,說是少爺仁厚,一點兒藥,即便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的。我不敢用,偷偷地把它塞在墻縫當中。
一直沒有見到聽荷,澧歌苑前來拿飯的也換成個老媽子。我確實有些生她的氣,我相信她是知道的,但她為什么那么怕眠芍?再說了,也沒礙著誰什么利益??!一碗粥,至于要那個尖兒嗎?有一天,引蘭和侍槐都在,我便把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提起眠芍,引蘭便氣不打一處來,“姐姐(菜單事件后,引蘭便不顧我的反對,管我叫姐姐),老爺夫人不讓我們議論府里的事,尤其不讓議論二小姐,橫豎你因我挨了打,我也不管他了,我講給你聽?!?/p>
“府里兩個小姐、一個少爺都姓君,但并不是一母所生。大小姐和少爺是大夫人所生,就是你見到的那一位。二小姐卻是過世的二夫人所生。大小姐今年十四歲,二小姐十三歲,少爺十二歲。大夫人雖然行事端正,但不會討老爺歡心。老爺原來喜愛二夫人,大夫人也從沒說過什么。那一年,老爺睡在二夫人房里,不知怎的,夜里遭了賊,老爺說是二夫人為了保護他而被賊人殺死了??伤降紫孪氯藗兌甲h論,若是遭賊,怎么都沒有動靜,偏偏只在二夫人房里?”
“二夫人死時二小姐才七歲,許是老爺看她可憐,撂下話來——府中任何人,包括夫人,不得對二小姐不恭敬,二小姐要什么便是老爺要什么,否則以家法處置?!?/p>
“那想來是二小姐恃寵而驕了?”我插話道。
“哪里,”引蘭一擺手,“二小姐雖然受寵,到底是沒有娘的孩子,性子軟,見人也不怎么搭話。夫人對二小姐倒好,寧可虧了大小姐,也絕不虧二小姐。那日所說的園子也是,大小姐喜歡竹子,都已經(jīng)搬進竹苑住了一年,只因二小姐喜歡,便挪到梅苑去,硬把這竹苑騰給了二小姐?!?/p>
“二小姐性子軟,還能搶姐姐的竹苑?”
“唉,你有所不知,都是眠芍攛掇的。二小姐自小沒了娘,夫人對她雖好,但老爺放了話,夫人也不敢十分管她,她便拿了眠芍作體己。梅苑離臨松軒近,離瑯聲苑遠,她眠芍才不愿去呢?!币m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我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眠芍是怎么混進來的。我七歲進府時她就在,就是現(xiàn)在這副德行,一天到晚仗著老爺寵二小姐,欺負下人。聽說她是二夫人帶來的,想不明白二夫人帶個孩子來干什么。論歲數(shù),眠芍正經(jīng)該打發(fā)出去了,卻天天涂脂抹粉,打扮得也不像個下人,只想著勾引少爺。夫人擔心少爺,一直留少爺在臨松軒住。只是少爺今年十二歲了,老爺不肯,非要讓少爺搬到瑯聲苑。夫人沒法子,怕明說了不好聽,也怕老爺不愿意,就傳話府里,說是為了嚴肅家規(guī),也讓少爺潛心讀書,瑯聲苑一個丫鬟都不要,只派了四個小廝和一個老媽子,就是李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