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擊木戈兒,是我前世從一本書上學(xué)來的。很簡單,打法就是把一段硬木兩頭削得尖尖的,做成戈兒,一頭擱在另一段粗木頭上。擊者手持木棒,猛擊懸著的一頭,然后跟著戈兒飛的方向跑,在戈兒落地前,要準確地跑到戈兒將要落地的三步以內(nèi),否則,仍然退回原位,最后以擊的遠近論勝負。
擊木棒最省事,馬球門被拔了,球桿還在,把前面的扁頭去了,立刻化腐朽為神奇地變成擊木棒。鋤桑聞言大喜,拉上看榆、栽桐去做戈兒,侍槐覺得這個玩法聽起來沒什么風(fēng)險,也不遺余力地參加改造擊木棒的行動。五人同心,其利斷木,太陽才爬上來一點點,我們已經(jīng)裝備齊全了,一個個躍躍欲試。
戈兒這東西看似簡單,但擊的時候要用巧力,把握住勁道的方向,否則會弄得不是戈兒貼著地皮轉(zhuǎn),就是只往空中飛而并不走遠。要擊得準,又要跑得準,絕非易事。我因病不敢多跑,先示范了一下,四人便開始各顯身手。只有我穿著棉襖,搬了凳子倚著墻根看他們打。不一會兒,四人已經(jīng)滿頭大汗,成績各有不同。鋤桑最愣,勁頭十足,打得戈兒亂飛,卻總是跑不準地方,四人當中,數(shù)他落后;侍槐偏穩(wěn),跑得準地方,卻不敢放手打,成績居二;沒想到年紀最小的栽桐卻成績不俗,穩(wěn)中有勁,得了第一。我暗自點頭,栽桐這孩子,假以時日必能成器。
吃了午飯,四人接著玩。侍槐到底年長,慢慢地追上了栽桐,只有鋤桑遠遠地落在后面,急得他沖我大喊:“司杏,快來幫幫我??!這個……眼看我要當烏龜了!”
我撲哧笑了,瑯聲苑的這些小廝,人都不壞,數(shù)鋤桑最為直爽,看他急得原地蹦高兒的樣子,我也有點兒不忍,加上他一直在叫,便慢慢地走過去,打算幫他打幾桿,順便也對他進行回爐再教育。
我一邊打一邊示范,鋤桑眉開眼笑起來,我再要來一桿的時候,他搶了木棒要自己打。呼的一聲,許是鋤桑憋得太久,這一桿下去,戈兒如彈子般飛了起來,我們五人一齊仰頭瞇縫著眼看那戈兒——只見它徑直飛出了門口,然后聽見哎喲一聲,有人在慘叫。
糟糕,我們面面相覷。侍槐第一個放下桿兒跑出去,看榆、栽桐立馬跟上,只有鋤桑在那兒發(fā)愣。
“司杏,闖禍了?!闭恢f什么好,侍槐引了一個人進來,丫鬟打扮,額上流著血,定睛一瞧——是引蘭!我跑了過去。
引蘭眼淚汪汪的,見了我便開口:“姐姐來了!誰?哪個干的?”鋤桑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低著頭,卻并不說話。
“你……你叫什么?”真叫一個絕,我心想,論年頭,我來都快四年了,鋤桑、引蘭都不比我進府晚,君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但就這么幾個人,卻還不知道叫什么。一個府里的,君家也真做到了老死不相往來。
“引蘭,這是鋤桑。我們幾個正玩兒呢,誰想你來了,早知你來,我們也不玩兒了?!笔袒辟r笑。
“哼!”引蘭瞪了鋤桑一眼,“你呢?你有什么可說的?”
鋤桑飛紅了臉,小聲說:“我委實不知外面有人,再說,我也委實不知道那戈兒能飛那么高。司杏打得好好的,可一輪到我打,它就飛了。我……我哪里知道??!”看著鋤桑的尷尬樣子,引蘭笑了,又牽動了額頭的傷,哎喲哎喲叫喚起來。我憋住笑,引她進屋里包扎。侍槐要跟著,引蘭卻回過頭來說道:“有姐姐幫我,你們也不必跟來了。玩吧,別因為我這一個生人,擾了你們的玩興。”
侍槐賠笑說:“都打出血了,還玩什么,不玩了!”
引蘭卻說:“這點兒血,死不了,做下人的哪兒那么嬌氣。你們玩兒,不打攪你們,我和姐姐進屋說說話?!?/p>
我給她擦了血,正要敷藥,引蘭攔著不讓,我不解,她卻說:“沒什么大礙,這點兒血,待會兒慢慢就干了。這樣子回去,無論誰問我,我只說是摔的,大不了挨一頓罵。你若給我包扎了,我怎么說?能說到這邊來了?你也快把藥收拾好了,別讓少爺看出來?!币m不愧在府里多年,到底比我想得多。我聽了她的,收拾好藥,她卻搬了凳子移到窗下,并招呼我也過去。我們相對而坐,引蘭側(cè)頭對著窗,窗外的動靜一覽無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