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出城(2)

花褪殘紅青杏小 作者:南適


逃亡的日子開始了,原來是討飯,生一口冷一口的,好歹可以討。后來是在君家,雖然吃苦受累,但飯還可以吃飽。現(xiàn)在呢?我是一個逃亡的奴婢,按宋律,任何人逮住我,打死了不用負(fù)責(zé)任。身上有命案的,可以拿我抵命。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將我送至官府或主家,并討要賞銀。如今飯是不能再討了,唉,我垂頭坐著,天下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往哪里去呢?

前世,我是看軍事小說和偵探小說長大的,后來學(xué)了法律,看了好多卷宗,覺得逃犯的智商都很低,明知道人家會在你的親人處守株待兔,還要自投羅網(wǎng),真是傻透了。可到如今,我自己也成了逃犯,才知道人在世上,還是要有牽掛,只要有了牽掛,一旦你面臨漂泊和恐慌,首先想到和唯一想到的就是去找他們。這是人的定律,無所超越改變,因?yàn)槟闶侨?。如今,我唯一想去,而且覺得必須要去的地方,只有湖州。找蕭靖江,哪怕只見一面。我知道,君聞書一定知道我會走這條路,他可能要去堵,要去找,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我賭一賭,君聞書,我和你賭一賭,拿我的命和你賭一賭!

城門已經(jīng)遙遙在望了,我心里開始緊張起來,怎么辦?這么出去肯定不行。流民在宋代已經(jīng)是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但總體管得還是比較嚴(yán),我什么身份證明也沒有,真被盤問可就遭了,我必須想個辦法。

平頭車上了橋,眼看要到城門了,還是沒有辦法,我索性叫停了車,打發(fā)了車夫,沿著橋走下來,找個僻靜的地方坐著。河水很清,平緩地流著,跑了半天,滴水未進(jìn),我掬起水不要命地喝起來。喝飽了,又洗了把臉,看著河中的自己,頭發(fā)早亂了,一綹綹地貼在臉上。我的眉毛本來就黑,扮男裝倒也湊合。只是我沒有衣服,而且我的聲音又細(xì)又脆,一開口就要露餡兒。不行,太冒險了。那怎么辦呢?我的布繩子耷拉下來,落到水里。我撈起來擰干水,坐在河邊一邊想著,一邊無意識地捋著繩子。手突然捋到一條很粗的布,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段粗麻布,我原來用它做被頭以便拆洗,每次睡覺都嫌它粗硬,逃的時候,也把它拆下來結(jié)繩子了。粗麻布,我盯著它尋思著。粗麻布,我的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主意了!

我動手挽髻。我本來就手笨,又從來沒挽過,試了好幾次頭發(fā)都掉了下來,最后不得已打了結(jié),又用僅有的兩個卡子才把髻固定住。我把麻布往頭上一繞,往右面一系,對著河水照照,還不錯。瞧了瞧身旁的餅卷和青菜,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勁兒,才能往外逃。

我拿著一棵萵苣和一棵油菜洗了洗,又拿出一張餅,把菜夾在里面,開始吃了起來。食之無味,真是十分難吃,要是有黃醬就好了,還可以蘸著吃。我把鹽翻了出來,捏出一小撮,撒到菜上,雖然還是十分難吃,但畢竟有點(diǎn)兒咸味了?,F(xiàn)在這情勢,也不能要求太多,有東西吃得了,更何況我還吃上了鹽,有鹽吃就不至于脫水。

我就著水吃了兩張餅,覺得差不多了,又吃了半張,直到一點(diǎn)兒也吃不下了,才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又灌了滿滿一葫蘆?,F(xiàn)在一切準(zhǔn)備工作做好了,我把餅和菜用布包好,背在身上,把多余的布纏在腰上,顯得我粗壯一些,又對著河水照了照,才慢慢往城門走去。

可能因?yàn)橐P(guān)門了的原因,南城門并沒有多少人來往,守城的兵士也正倚著城門閑聊。我迅速地掃了一眼四周,什么動靜也沒有,墻上也沒貼布告,看來君家請官府緝拿我的命令還沒到。我在心里對自己喊著鎮(zhèn)靜鎮(zhèn)靜,一面裝出一臉悲傷的樣子往城門走。

兵士仍在聊著,似乎沒人注意我,我正準(zhǔn)備加快腳步走出城門,后面一個兵士的聲音響了起來,“站住,說你呢,前面那個女的?!蹦_步聲跟上來。跑,我肯定是跑不過的,一跑就惹人生疑。我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做出一副悲傷又惶恐的樣子,看著走過來的兵士。

他長得并不高,樣子也不怎么兇,我在心里給自己打著氣,半低著頭,等著他的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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