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起來,數(shù)了數(shù)我的錢,幾番花費(fèi),如今只剩六貫多了,我也只能拿它做本錢吧。
于是,我的職業(yè)有了——走村串鄉(xiāng)的書販。宋朝社會總體比較開化,女性出來做小買賣的并不在少數(shù)。我從城里搞了些書紙墨筆,挑著擔(dān)子賣,無論誰問,我只說丈夫病了等著抓藥,我只好出來做些小買賣,倒也有人相信。
走到村子里的時候,我更是風(fēng)餐露宿,有一次還遇上了狼,好在擔(dān)子里有火鐮,把它嚇跑了。走街串巷地做小買賣本是件十分辛苦的事,又是女人家,我盡量打扮得樸素些。最開始,我發(fā)現(xiàn)人們總是注意我的打扮,可能確實不像一個已婚女人吧。后來,我索性換上蕭靖江送我的衣服,倒沒人在意我了。我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婦女穿得都很普通,穿男人衣服的不在少數(shù),打扮得和她們越接近,越不容易引起懷疑。只是我的湖州話實在不過關(guān),好在在揚(yáng)州待了些日子,說著雜七雜八的方言,也不至于太離譜。
蕭靖江既不會問我為什么要這樣做,也不會擔(dān)心我做不做得成,好像我是萬能的。有一次我終于忍不住了,問他:“我萬一出了事呢?”
“你不會的?!?/p>
“為什么?”
“因為你會想辦法。”我泄氣了,他就不會說句好聽的?這個傻瓜!
每隔一些時日,我便進(jìn)一次城,補(bǔ)充點(diǎn)兒新貨物,順便去看看蕭靖江。我看得出來,他每次見到我都很高興,就是不怎么說話。我們原來一直在方廣寺門前見面,后來天氣冷了,便將陣地轉(zhuǎn)移到橋墩下了。我每次都給他帶點(diǎn)兒好吃的,因為我現(xiàn)在能掙錢了。他每次要拉著我一起吃。他還是憨憨的,送給我兩次東西,都讓我忍俊不禁,在溫暖中夾雜著心酸。第一次他送給我一副護(hù)腕,說我挑擔(dān)子需要用,避免扭著手。第二次他居然送了一雙布襪給我,說我走路比較多,多一雙襪子備著總是比較好。我問他如何知道我腳的大小,他靦腆了好半天才說:“有一次你走了,地上有印子,我把我的腳踩在旁邊量了量,看你的似乎比我小不了多少,就知道了。”氣得我打了他一下。我是天足,腳確實不小,不過讓男人這樣說自己總是不太好吧!護(hù)腕我戴著了,襪子卻沒有穿,一直放在我的小包袱里。
科舉的事,我問過蕭靖江,他說三年考一次,他因去年省試未通過,故要明年重考解試。我很想和他探討一下讀書的問題,他卻總是繞開不講。有一次我急了,他說:“你放心好了,難道我讀了這么多書,卻還不知書如何讀?我知道你讀書多,可科舉便是科舉,策論便是策論,你沒有考過又怎會了解?!蔽蚁胍幌?,也對,我雖然也算是應(yīng)試能手,但畢竟沒考過科舉,什么命題規(guī)律、命題思路,也許還真不如他。蕭靖江人好,心眼兒好,對我也好,只有一點(diǎn)——太固執(zhí),我總有一股隱憂。希望他真的能考上。
我曾幾次問他,有沒有人來找過我,他都肯定地說沒有。我十分納悶,難道君家放了我?怎么可能!君聞書怎么應(yīng)付他的爹娘?還是,有別的原因?我又讓蕭靖江復(fù)述了一遍我教他自保的話,他背誦如流。我稍微放心了,卻又時常在想:君家到底為什么不來抓我?我真的這么跑了?我這個無籍的人,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怎樣才能正大光明地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