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家值萬貫,由于有了財產(chǎn),我不在的時候經(jīng)常擔(dān)心是否會有小偷光顧。我采用最古老的辦法,把銅錢埋在地下,地點是進(jìn)門土墩的后面,那地方是我放鍋碗用的,比較隱蔽,一般人不會注意到。但鍋和被子我卻沒有辦法收起來??赡墁F(xiàn)在是冬天,也沒小偷來過,我的財產(chǎn)一直也沒見少,總算是托老天照應(yīng)了。
這些經(jīng)歷都促使我下決心:天氣轉(zhuǎn)暖之后,一定要另尋住處。天氣轉(zhuǎn)暖,雨水增多,地窩子也確實住不了了?;蛟S我可以蓋個窩棚?我籌劃了一下,我不會做門,這就是大問題。野戰(zhàn)軍生存手冊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告訴你如何做門,因為他們生活在二十一世紀(jì),有軍用帳篷。我曾動念頭讓蕭靖江來幫我,剛想一想,又被自己堅決否定了。我不能把他拉扯進(jìn)來,他知道我的住處就有危險,我不能害他。由此我又想到,我出來都三個多月了,君家就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是不是君家真的敗了?那我就自由了!轉(zhuǎn)念又一想,君家敗了,我也拿不出我的對券來,還是空歡喜一場。真要那樣,便只好用手上這份賣身契以假亂真了。可君家真敗了嗎?李二娘呢?她有沒有因為我的逃跑而受到牽連?其實她不算我的保人,我進(jìn)府時便言明我是叫花子,和她本不認(rèn)識,君夫人是知道的。非親非故的,按理不用她負(fù)什么責(zé)任。
過了臘八,農(nóng)村的蒙學(xué)便放年假了。孩子們總要添點兒新東西,我在臘八節(jié)前狠狠進(jìn)了批貨,賣出去后,便打算自己也好好歇一歇,過個年。過年后我便十五歲了,是個大人了。我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過年,不,還有荸薺。這個年,我要好好地過。
我先數(shù)了數(shù)自己的錢,辛苦了三個多月,我的積蓄有十多兩銀子了。我心花怒放,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呀”。我吃苦受凍的,能賺到這些錢倒也值了。這可是我開開心心賺的錢呢——別說在君家挨打受冤,饒是君家給我錦衣玉食,我也還是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
我思索著給蕭靖江什么新年禮物。送個硯給他,又覺得他肯定有了,不實惠。送書,不知他需要什么書。突然想起平日見面時他總是光著頭,莫不是沒有帽子?這么冷的天沒有帽子怎么行!于是我決定送他一頂帽子。
我一連幾天進(jìn)城,把湖州賣帽子的店逛了個遍,挑了樣式挑顏色,最后看中一頂藏青色的棉帽。蕭靖江挺白的,只是有些瘦,估計戴藏青色的帽子會比較好看。我要掏錢,老板問:“姑娘,你要多大號的?”
號?我還真沒想過。他的頭好像不大,可是到底多大號?我沒了主意,依然用暗號喊他出來,在祠堂找塊破木頭坐下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我要說什么?我想知道你的頭多大啊!
“這個……”我抓了抓頭發(fā),不想讓他知道我要給他買帽子。
“怎么了?”
“你的頭……”我又停住了。
“頭怎么了?”他摸著自己的頭,覺得莫名其妙。
“這個……”還真不好開口,我又開始抓自己的頭發(fā)。
“哎,你別動?!彼販惲诉^來,專注地看著我,“別動?!?/p>
干嗎?
“別動,閉上眼睛?!?/p>
干嗎啊?我好像特別聽他的話,讓我閉眼睛我就閉上了。
我的睫毛輕輕一抖,就聽見他說:“好了?!蔽冶犻_眼,他的手指上挑著一條小絨毛說:“呶。”原來是給我摘絨毛啊,這個傻瓜。我的臉紅了。
我眼珠子一轉(zhuǎn),突然有了主意,“哎,荸薺,我瞧著你的頭不怎么圓呢。”
“哦,你看出來了!”敢情還是真的?我暗自嘀咕,我只是胡說的,這么巧!
“真的不是很圓,小時候沒躺好,右面比較扁。”
“不是吧,我看著明明是左面扁一些?!?/p>
“真是右面扁?!?/p>
“肯定是左面?!?/p>
“真是右面,不信你摸摸?!惫枯┧j,我要的就是這句話。我挨著他坐下了,伸手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