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會允許自己回想起父母,想起他們對我的好。我過去總怨他們,他們從沒夸過我,我考了九十九分他們會對我說怎么人家能考一百分。如果我考了一百分,他們會說別驕傲,下回就考不出來了。我總也比不過別人,我爸從小就叫我兒子,我曾聽見他對人說,我讓我們家斷了香火。他們吵架時曾說當時就是因為懷了我才沒離成婚,所以他們每次吵架,我都覺得是我的錯……
但在這陌生的地方,我明白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那個家是我可以蹭頓飯的地方。如今我再也沒有后路了,再也沒有了避風港。這世間,無論這里還是故鄉(xiāng),再也沒有人在意我十幾年以前的胡亂涂鴉,再也沒有人會有興趣看我傻傻的兒時照片……我的心里會難受。
又有些疑惑,那次說書之前,我也想起了我的父親,可在佑生身邊,我并沒有感到悲傷……別瞎想了,現(xiàn)在誰也不在我身邊,一切都要我自己來拼搏,無情些,會好受點兒。
蜂窩煤最重要的是爐子,否則會出人命。我找了一位鐵匠,反復畫了草稿,把煙筒直接塑在爐子上。幾乎用了我所有的銀子,讓他打出了個樣板。這里還是鑄鐵技術,爐子打出來沉重不堪,只有淘氣能抱著走長路。我抱一會兒就岔氣,還是抱佑生好,嗯,怎么又想起他了?快快快,不想不想。
爐子有了,煤也有了,該市場推銷了。先取名字,我想來想去,“就叫七孔煤吧,比蜂窩煤浪漫多了。爐子么,就叫一芯爐,取一心七孔之意,表示我們很聰明。”
淘氣看著我說,崇拜地說:“云起,你是真的很聰明啊。”
至于客戶,我決定向小鎮(zhèn)的第一政府官員去推銷。如果他接受了,那簡直就是開創(chuàng)新一代潮流啊,肯定大家都會接受了??涩F(xiàn)在正是夏季,時候不對,大概不會成功。但是先認認路,現(xiàn)在把我們給拒了,冬天一來,心里一軟,說不定就接受我們了,誰愿意天天和人過不去呢,是不是?
那天,我考慮平板車太夸張,就用馬馱了爐子。淘氣穿了他的好衣服(但是后來一抱爐子,就全毀了)。我依然是短服頭巾(我的頭發(fā)還沒過耳),拿個背籃背了一籃子煤,身邊跟了一群小乞丐聲勢浩蕩地往政府大衙去了。一路上,大家對我們指點調笑,我和淘氣也使勁兒說說笑笑,表示無所畏懼。
我們到了門前,講了來意,他們根本不讓我們進門!沒辦法,淘氣抱了爐子放回馬上。我們往回慢慢走。
小乞丐們去乞討了,我問淘氣:“那頭把手有沒有個女兒?”
淘氣問:“干嗎?”
我說:“你去色誘一下吧,犧牲自己,成就大家!你進了門,我們就有內應了?!?/p>
他說:“你怎么不去?你長得也挺漂亮的?!?/p>
我瞪眼,“這兒誰是頭兒???反了你呀!”
淘氣忙說:“咱們再試試別人,我去我姨父那兒看看?!?/p>
我問:“他是干什么的?”
淘氣說:“他住我們家,吃我爹的?!?/p>
我大罵:“那TM有什么用!”
次日,我正想著是不是要重新說書,把自己包裝成偶像,以明星效益來進行七孔煤和一芯爐的市場推銷(我也算犧牲色相了我),一個文人打扮的人到了我們的破廟。我和淘氣正在和泥,滿頭滿手的黑泥。我們看著他,他看著我們,雙方都覺得對方是怪物。
半天,他說他是縣政府的采購人員(別問我他的名字),特來購買我們的七孔煤和一芯爐。我們幾乎要問他是不是吃壞了腦子,他還當場就付了銀子。我們說我們給送貨之后,他就走了。我和淘氣半天不敢說話,怕從夢中醒來。
好久,我嘆了口氣,問淘氣:“你昨晚是不是去色誘縣領導的女兒了?”
他忙擺手,“沒有沒有?!?/p>
我又問:“那剛才這位的女兒呢?”
他叫道:“我都不知道他有女兒!他有女兒嗎?”
我搖頭,“那咱們可是走了狗屎運了?!保橙耍海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