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忽然隱去,偌大的山林回歸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樹林的陰影,溪水的波光,螢火的星點,蟲子的叫聲,全部隱沒在黑色之中。陰寒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滲了過來,浸透了我的衣服。
恐懼籠罩著我,我大聲呼喊蕭暄的名字,可是沒有回音。
我在虛幻混沌之中奔跑,黑暗沒有盡頭。周圍似乎潛伏著不明的生物,都在暗處虎視眈眈。腳下一不留神踩到什么東西,我狠狠地跌在地上,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刺入我的人中。
我痛苦地哼了一聲,張開眼睛。
“醒過來了!”
孫先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我只覺得胸腔里氣血翻涌,非常難受,不由掙扎著坐起來。
云香急忙過來扶住我,輕拍我的背。我張口又往盆里吐了一大口血。
老天爺,胃出血?
品蘭和覺明兩個孩子還在場呢,被我這一口血嚇得齊聲尖叫。
“沒事,受了刺激,一時血不歸經(jīng)。好好調(diào)養(yǎng)就是了。”孫先生并不把這當(dāng)回事。
我吐完了,胸口也空了,又覺得氣短,無力地倒回床上。左邊胸膛一股蝕心剜骨的疼痛順著經(jīng)脈蔓延開來,疼得我緊皺眉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兩個孩子撲到我床頭,約好了似的扯著嗓子大哭。
“敏姐姐你怎么了?敏姐姐你說話?。 本拖裼腥е圾喿釉谖叶溥吔兄?。
云香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鼻音,“姐,你昏迷一整天了,嚇?biāo)牢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
桐兒湊過來說:“人參湯已經(jīng)熬好了,大小姐還是喝一點吧?!?/p>
我聽著煩得很,翻了一個身。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我頭昏眼花。
云香道:“你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可是你病了,藥總得喝吧?”
宋子敬后來也過來了,苦口婆心地勸我,“小華,你總得吃點東西。”
我依舊不說話,緊閉雙眼,只恨耳朵上沒多長一對開關(guān)。
眾人勸了許久見我不應(yīng),又不敢強(qiáng)迫我,只好作罷。宋子敬無奈地說:“讓她先靜一靜,理清一下思緒也好?!?/p>
桐兒和阿喬忙把依舊吵鬧不休的兩個孩子哄走。
我累得很,耳朵里嗡嗡響,什么古怪的聲音都鉆進(jìn)大腦里,頭暈、惡心、發(fā)熱、四肢乏力,肚子當(dāng)然餓,我又不是機(jī)器人??墒鞘裁炊疾幌胱觯拖脒@么躺著。最好能什么都不思考,什么都感覺不到,成植物人或者死掉就干脆了。
我一連兩天不吃東西,終于驚動眾人,引得所有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人都輪番上場游說勸說。我這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么重要的人物。
我不是矯情的人,可是實在覺得疲倦,只想好好睡一覺,實在沒力氣去應(yīng)付這一系列的人和事,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彈。
累,真的累,從去赤水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勞累,覺得生命一直在奔波中消耗。就在忙著其他事的時候,身邊許多東西已經(jīng)擦身而過了。
我依舊躺著,時睡時醒。宋子敬按捺不住了,強(qiáng)行給我灌了人參湯。高燒之下喝什么都是苦澀的,我皺著眉頭還是買了他一個面子把東西吞了下去。
云香一直守著我,晚上就睡在旁邊榻上。她同我說話我愛理不理,她老是唉聲嘆氣,弄得我既心煩,又愧疚。
后來鄭文浩來找她,本是好意想借佳人苦難之際施以關(guān)心和援手,結(jié)果反被她當(dāng)成靶子,一通炮火狂轟濫炸,最后灰頭土臉地走了。
宋子敬知道與我說話猶如雞同鴨講有溝無通,轉(zhuǎn)而勸慰云香打起精神,說她這樣我會更消沉。
云香聽了宋子敬的話,點了點頭。而且剛把積壓的情緒發(fā)泄了,愁容未消的臉上已是一片紅暈。自那日后,她不再嘆息個沒完,而是找了本書在我身邊念給我聽。她知道我的愛好,專挑市井故事八卦新聞,我聽著聽著,也覺得精神好了點。
晚上大家都睡下后,我反而清醒過來。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黑暗,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么成為這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