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用力地拉了我一把。
我一回頭,就看見遠(yuǎn)遠(yuǎn)的月亮門里正迎出來一群翠翠紅紅,一個個都興奮得兩眼直冒光,不用猜也知道這些就是記府的女眷了。
問題是……哪一個才是舞潮的娘?
當(dāng)我被一雙顫抖的手臂用力摟進(jìn)懷里的時候,聽著頭頂傳來的抽泣聲,忍不住松了口氣,不用再費(fèi)心去猜了,這個一定是。
其實(shí),我好歹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被人這樣抓在懷里還真是有點(diǎn)難受,但是她哭得這么傷心,讓我身不由己地想起了我媽,我那個幾乎沒有什么印象的老媽。忽然間我又覺得,是不是老天看我死得太可憐,所以特意補(bǔ)償我一下,讓我重新以一個孩子的身份體會被母親疼愛的滋味呢?
想到這里,我的眼圈也紅了。
當(dāng)緊摟著我的兩條手臂松開的時候,我終于看到了舞潮的母親梅氏。她是個很柔弱的女人,眉目秀麗,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睛楚楚動人。
她溫柔地?fù)崦业哪橆a,剛說了句“娘不好,讓你吃苦了”,眼淚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看著她哭,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了。就這么一句話,讓我立刻就喜歡上了她。我反手摟住了她的脖頸,聞著她身上傳來的細(xì)細(xì)的甜香,心里忽然覺得很溫暖。
摟了我一會兒,她忽然輕輕地推開了我,柔聲說:“潮兒,還沒給大娘磕頭呢……”
沒聽錯吧,她讓我磕頭?
一個淺色的身影在我面前蹲了下來,這是個年齡比梅氏要大幾歲的少婦,濃眉大眼,看著倒也和氣。她握住我的手上下左右地看,我也就順勢讓她握著,有意無意地把“磕頭”忽略了過去。看夠了,她似乎也放下心來,笑著對梅氏說:“平安回來就好,這孩子日后必然是個有福的。”
在我看過的古裝電視劇里,大老婆一般都是欺負(fù)小老婆的,但是看她們的樣子倒是一團(tuán)和氣。這讓我多少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
正在暗自揣測她們之間的實(shí)質(zhì)關(guān)系,握著我手的張氏的身邊又?jǐn)D過來一個清秀的女孩子,我的手由張氏手里轉(zhuǎn)移到了她的手里。這個自然就是張氏的女兒,舞潮的二姐記舞秀。一看就知道,這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連笑起來都透著那么一點(diǎn)矜持文雅,“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我天天都摘一大把你喜歡的紫瑛放在你房間里……”說了這么兩句,她的眼圈竟然紅了。
漂亮的小姑娘哭起來還真是有種梨花帶雨的美感,我忍不住伸手拭去了她的淚珠。手還沒有縮回來呢,身邊又?jǐn)D過來一個人,這是個男孩子,個子要比我和舞秀都高些,眉清目秀的,是個未成年的小帥哥。他一擠進(jìn)來立刻伸手?jǐn)Q了擰我的鼻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都沒有人陪我爬房頂,頂沒有意思……”
張氏打斷了他的話,繃著臉開始教訓(xùn)他,“原來就總帶著妹妹淘氣,現(xiàn)在妹妹剛回來……”
小帥哥,也就是舞潮的大哥記敏之不耐煩地抿著嘴,轉(zhuǎn)頭的瞬間卻沖著我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我忍不住笑了。
我掉轉(zhuǎn)視線,接著在人群里找,終于讓我看到了他……一個粉妝玉琢的四歲小男孩,舞潮的親弟弟記敏言。小敏言有點(diǎn)羞怯,躲在丫鬟的腿后面好奇地打量我。小孩子都不怎么記人,他是不是已經(jīng)把舞潮給忘了?
我擠到他面前,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小臉蛋,感覺嫩滑嫩滑的,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這小家伙伸手捧著我的臉,慢條斯理地問我:“三姐姐,你是不是玩夠了,想起回家了?”
一定是誰騙他,說三姐姐出去玩了吧。我再親了他一口,小小孩果然超級可愛。我說:“玩夠了,再不走啦。”
我看著身邊這一雙雙充滿溫情的眼睛,忽然之間很為舞潮感到惋惜,這么一個幸福的大家庭……
“爹下朝了!”身后的敏之忽然喊了起來。
我回過頭,看見假山后面一個穿著紫色袍服的男人正步履匆匆地朝這邊走過來,他的個子不算很高,但是肩膀?qū)拰挼?,身材顯得很挺拔。臉上神態(tài)憔悴,兩道英挺的濃眉緊皺著,眼睛布滿了血絲,似乎很長時間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