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進又嘆了口氣,在我的面前蹲了下來,他這樣和我平視的時候,讓我有種錯覺,好像真的是……兩個正在研究案情的同事。
“舞潮,你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奇怪得很,跟你說起案子的事卻感覺再正常不過……”他困惑地搖搖頭,“真是奇怪?!?/p>
我氣沖沖地打斷了他的抒情,“你跑題了。”
羅進搖搖頭,再嘆一口氣,“嚴氏已經(jīng)服毒自盡,留下了一封認罪書?!?/p>
我的腦海里快速閃過嚴氏的院子里那兩個黑衣人的對話,忍不住叫了起來,“她明明就是一個替罪……”
羅進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眼神也在這瞬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凌厲。
他的表情嚇著了我,讓我硬生生地咽回了后面的話。
“你最好忘記這一點,舞潮?!彼謬烂C地警告我,“李良的案子已經(jīng)結案了?!?/p>
他的態(tài)度讓我隱約猜到了什么。一顆心再度下沉。我不甘心地仰望著他,輕聲說:“我一定不會忘記這個案子。但是我一定不會再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我說話算話,只請羅伯伯給我一個解釋?!?/p>
羅進的眼睛里又浮起了一點困惑的表情。沉默片刻,他垂下了眼眸,低低地說:“因為你送來的那兩張當票?!?/p>
我愣愣地看著他,那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我,苦笑了起來,“順隆當鋪,是二王爺?shù)漠a(chǎn)業(yè)?!?/p>
我“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一時間,我只覺得無話可說,轉身就往外走。
一只大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但是我執(zhí)拗地不肯轉身去面對他。羅進在我身后嘆息,“你對我很失望?”
我沒有說話。既然他說的是事實,我又有什么好反駁的?
“等你長大了,遲早有一天會明白我的?!?/p>
我的雙手不知不覺緊攥成拳,“等我長大了,我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那些你不敢面對的事?!闭f完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刑部衙門。
我耷拉著腦袋慢慢往家走。
正午的大太陽暖洋洋地曬著腳下安靜的街道。秋天的風里混雜了桂花的香味,淡淡的,幽幽的,讓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被顧新弄下山崖的那一個剎那。
同樣的一種挫敗感。
只是現(xiàn)在更多的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失望。
自從來到這里,我一直刻意地不去回憶自己的失敗。但是此時此刻,在這緊緊圍繞著我的失望里,我不得不承認,那一次的任務我的確是——失敗了。
因為我逞英雄,覺得自己對所有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追蹤了許久的線索就此掐斷……所以,在后援還沒有到達的情況下,我匆匆忙忙留下標記,就只身去追那兩個毒販子,一直追進了顧新的陷阱里。
我死活也要摻和進羅進的案子里去,甚至不惜搭上舞潮的終身大事……其實說白了,就是潛意識里始終還想要扳回一局——想要在一個全新的開始里證明自己。
僅此而已。
我靠著一戶人家高大的院墻坐了下來,深深地把頭埋進臂彎里,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往前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手臂環(huán)住了我的小身體。
我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記老爹那雙溫暖的眼睛。
“累了?”他撫了撫我的頭發(fā),輕聲問我,“走不動了?”
我搖搖頭。
記老爹把頭低下來,用腦門頂了頂我的腦袋。這樣親昵的動作,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記老爹也笑了,他轉身把我背了起來,“回家吧。都等你吃飯呢?!?/p>
我沒有問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想問。抱著他的脖子,心里只覺得安穩(wěn),安穩(wěn)得仿佛天塌下來了都不用害怕一樣。
“老爹?”我輕輕喊他。
記老爹答應了一聲。
我沒有什么好說的,于是又喊:“老爹?!?/p>
記老爹又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