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如此肯定,倒是和我心里的那一點點直覺不謀而合。而且,從兩張雕花嵌銀的烏木大床,從死者李吳氏的穿戴,從梳妝臺上“寶妝齋”那些貴得要死的胭脂水粉……也不難看出李橋?qū)ζ拮拥膶檺邸?/p>
但是臥房周圍確實沒有外人進出的痕跡。頭一夜落了雪,即使是武功再高深的人,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李橋的胸口和胳膊上有幾處金釵刺出的傷口,不過,傷很輕,不足以致命。驗尸報告上也說致命傷在心口?!标悜?zhàn)坐在桌子對面,手里拿著李掌柜的證詞,一本正經(jīng)地說,“李吳氏身上共有六處刺傷,致命傷在咽喉。她的指甲縫里有血跡,可以看出,李吳氏死前跟李橋發(fā)生過激烈的搏斗。這是他們見面的第三天,據(jù)說小珠和張嬤嬤說,三天以來他們天天爭吵?!?/p>
羅進皺起眉頭,從一堆文件里抬起了頭,“可是西夏不是剛說,他們夫婦感情和睦,李橋甚至反抗李掌柜的意思不肯納妾嗎?”
陳戰(zhàn)看看我,自己也搖了搖頭,“小珠說,剛看到少奶奶的時候,李橋是很高興的,但是沒多久,他們就開始吵架,而且越吵越兇。”
“他們沒有聽到一言片語的?”我問他,“他們離東廂房可不算遠啊。”
陳戰(zhàn)說:“小珠說,好像是少爺追問什么事,少奶奶就是不肯說。她聽到少奶奶說‘你還是死心吧,’‘決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話?!?/p>
我疑惑地看看羅進,他也正在看我。我只好掉頭再去問陳戰(zhàn),“李吳氏的娘家究竟是在哪里?”
陳戰(zhàn)說:“老掌柜說是在陳家橋。他對這個兒媳婦多有不滿之處,首先就是進門兩年了卻沒有生育。其次就是她的來歷不明?!?/p>
“來歷不明是什么意思?”我還沒問,羅進已經(jīng)發(fā)問了,坐在他身邊的文書老莫和另外的兩名同事——羅光和曾平也都皺起眉頭緊盯著陳戰(zhàn)。
“李橋兩年前從外地販了一批貨物,在路過陳家橋附近的荒山時,遇到了剪徑的流匪。救了他的就是這位少奶奶。老掌柜說,李橋回來了就央求他派人去提親。老掌柜沒答應,先派了人去打聽這家人的底細。派出去的人回來說這位吳氏家中只有寡母和一位姐姐,早年家里是開鏢局的,后來落魄了。再往前查,蒙城究竟有沒有過這么一家鏢局,也都沒有人知道了,查不出什么來,老掌柜覺得不知根底,就沒有答應?!?/p>
陳戰(zhàn)喝了兩口熱水,接著說:“結(jié)果老掌柜這么一拒絕,李橋立刻就鬧上病了。一天到晚也郁郁寡歡的。老掌柜就這么一個兒子,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兒子,三媒六聘的把人給娶進來了。”
羅光皺起濃濃的兩道眉毛說:“還是得去陳家橋摸摸底。不如我?guī)е脚芤惶税??!?/p>
羅光比我早兩年進刑部,為人膽大心細。曾平一臉的稚氣未脫,身材倒是長得高大壯實,他和我一起進的刑部,現(xiàn)在被分配給羅光當學徒呢。
我說:“我也去。”
羅光看看我,沒有出聲,眼睛里卻分明閃過一絲不情愿。
羅進站起身來回溜達了兩趟,說:“不用去那么多人。西夏跟著陳戰(zhàn)再把這邊的線索捋一捋?!?/p>
曾平看看羅光,再看看我,什么也沒有說。
其實我想跟著羅光曾平一起去陳家橋,除了查李吳氏的身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羅光本人。
羅光在兩年前的武試中勝出,不但流星錘使得十分出色而且為人心細如發(fā)??偠灾莻€天生干這一行的好材料。不過,就這么一個樣樣都出色的前輩級人物,偏偏生了一肚子重男輕女的念頭,對我是怎么看都不順眼。
剛進刑部的時候,羅進想安排他帶帶我,結(jié)果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而且,關(guān)于他拒絕時的措辭,我就已經(jīng)聽到了兩個以上的不同版本。雖然分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但是他對我進刑部這件事的態(tài)度卻表露得一覽無余。
被人輕視的感覺當然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