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人,徐晴說完題目的下一句必是問“懂了么”,但是現(xiàn)在她談話的對象是姜洛生,她不確定用這樣的語氣是否合適,于是再問一次:“你覺得這種證法有疏漏沒有?或者說,還有其他證明方法么?”
姜洛生掃一眼演算步驟,飛快地搖搖頭,嘴角眉尾同時一揚,“可以說醍醐灌頂。謝謝你!”
“不客氣?!?/p>
“作為報答,我請你吃飯,如何?”姜洛生一只手按著桌面,問訊地看著徐晴。
徐晴被狠狠地嚇了一跳。想起跟他出去可能遇到的事情,頓時不寒而栗,“不用不用,心意我領(lǐng)了?!?/p>
所幸姜洛生沒有堅持,他聽罷面無表情地點一點頭,回到自己的位子。此時教室陸陸續(xù)續(xù)地坐了許多人,幾分鐘后,上課的老師隨后也到了。徐晴驚訝地發(fā)現(xiàn)授課的老師不僅認識,而且還非常熟悉——是她的鄰居楊教授。徐晴心下大慰,她已經(jīng)能預(yù)料到培訓(xùn)班決不會有想象中的那樣辛苦。
老師們淵博風(fēng)趣,簡直可以說博古通今,人人都受益匪淺,進步都是看得見的;培訓(xùn)班上女生尤其少,人數(shù)不到百分之十。來自全省各處的男生很快地熟絡(luò),這個年紀的男生思想最為活躍,熱愛也廣泛,課余時一群群聚在一起,除卻討論數(shù)學(xué),還談?wù)撋鐣?,天南地北,無所不包。乍一眼看去,男生活躍,女生都是守在冷僻的角落,活像是坐落在大海中安靜的孤島。不過數(shù)學(xué)成績優(yōu)秀的女生通常都是不善于跟男生打交道,獨自在角落鬧中取靜,倒也自得其樂。
這個時候,姜洛生通常都會找借題目跟徐晴談?wù)?,然后借題目把話題岔遠。一個夏天,哪怕是最熱的時候姜洛生都是身著淡色襯衣,深色長褲,更是襯得手長腳長。徐晴有些害怕單獨跟他講話,有次無奈地問他:“你為什么不跟那些男生說話去?”
姜洛生語氣顯得理直氣壯,“他們都是高二的,你不知道么?教室里的高一學(xué)生大約只有我們,我跟他們有代溝。”
因為不知道他話的真假,徐晴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啞然。
培訓(xùn)中數(shù)學(xué)題目非常困難,下課后不少男生圍在一起針對題目進行討論,饒是如此,討論一個多小時也未必有滿意結(jié)果。在一次次的課題和測驗上,徐晴的才華逐漸顯露出來。徐晴的容貌氣質(zhì),是教室里最靚的風(fēng)景,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但徐晴獨處時表情嚴肅,讓人膽怯不敢接近。
半個月后終于有大膽的男生邀請她與姜洛生也參加數(shù)學(xué)討論,徐晴雖驚奇,但欣然接受。不出幾日,徐晴就以嚴謹?shù)乃季S讓所有人折服。
七月盛夏熱極了,空氣中彌漫著浮躁和焦灼,就算教室有冷氣灌入也不濟事,人依然容易發(fā)脾氣——為著一道題目的解法爭吵屢見不鮮,瞪圓眼努力想要說服對方,結(jié)果不歡而散也跟家常便飯一樣。
徐晴從來不與人爭吵,一旦氣氛不對,就躲得遠遠的。姜洛生也不參加這類接近爭吵的辯論,但卻饒有興趣。他若有所思地跟徐晴說:“你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
“什么?”
那時正是傍晚,教室的人所剩無幾,徐晴因為家住得近而習(xí)慣晚走,姜洛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每次都在徐晴起身離開的時候迎上去,用完美的語氣說著“真巧,我也正要離開”,然后順理成章地一道離開,一路閑聊,一直送到徐晴樓下。
“要下雨了!”姜洛生看一眼黑越越的天空,窗外刮著大風(fēng),吹得房屋幾乎要翻過來,“見和別人討論題目,你都是傾囊相授,而他們則未必?!?/p>
徐晴一呆,略為詫異地看了姜洛生一眼,他非常坦然地一笑。
“只是覺得人品高下,立即可見?!?/p>
徐晴沒有立刻答話,用雙手支著頭,托腮想了一會兒,殊不知看在旁人眼里,那動作可愛極了。
“不過是,助人者天助?!?/p>
這次輪到姜洛生一呆,“你信宗教?”
徐晴看到他臉上深深的迷惑,心一跳,細細地解釋:“不是那么回事。一直有人說種善因得善果,這句話其實非常有道理。你知道,對待學(xué)習(xí)不比其他,你若藏拙,它也會以同樣方式待你;越是與人分享,你得到的也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