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隱推開自己臥室的門。打開燈，還好這里沒有變，靠墻一排大書架，書和影碟整整齊齊地?cái)[在上面，這是他最重要的家當(dāng)。拍拍床，竟然沒有浮塵，有人收拾了他的臥室。他想象過很多次他的房間里布滿了蛛網(wǎng)，灰塵有燒餅?zāi)敲春?。是那個女人幫他打掃的嗎？也許吧。不過肯定不會是財(cái)迷張老頭兒，這一點(diǎn)崔隱確信。

崔隱坐在書桌前發(fā)了一會兒呆，以前他在這里忙的時候，語恩總是端一杯咖啡進(jìn)來，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后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等他發(fā)現(xiàn)她時，她就像撫摸“駱駝”那樣摸摸他的頭發(fā)，之后就安靜地走出去。

這是她少有的安靜的一面。大部分時間她都像只麻雀一樣，蹦來蹦去，話又多。那時候他總是在忙，早知道，就多抽些時間陪她了。

崔隱輕輕嘆了口氣，起身晃到剛才“駱駝”與那女人混戰(zhàn)的臥室。輕倚著門，再次審視這間屋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床，崔隱從散亂的被罩和枕套上看到了藍(lán)天、白云、雪地和兩只擁抱的北極熊。這個女人的智商的確值得懷疑，冬天都快到了，每天躺在“雪地”里也不怕凍死。

床和柜子換了方向，吸吸鼻子，空氣里沒有語恩的味道……

突然從廚房傳來舌頭舔食物的聲音。該死！“駱駝”又偷東西吃了。他快步走進(jìn)廚房，只見它前爪搭在臺面上，正把頭埋在一個大湯碗里，呼嚕呼嚕地吃著。他跑過去抱住“駱駝”的頭，強(qiáng)行帶它離開廚房。這個家伙又給他闖禍，一會兒怎么向那個女人交代？

她要是沒發(fā)現(xiàn)，就裝不知道？萬一她一會兒把剩下的半碗土豆燉牛肉吃光怎么辦？萬一她吃一半才發(fā)現(xiàn)食物被動過，會不會大發(fā)雷霆，會不會殺了他的狗？看她剛才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什么都干得出來的那種人。還是主動道歉比較保險。一時間，崔隱也慌張了起來。

4.

又過了幾分鐘，門鈴響了，崔隱走過去拉開門。財(cái)迷張老頭兒拄著崔隱送的那支拐杖，歪著發(fā)亮的光頭，樂呵呵地走進(jìn)來：“小子！你回來啦？”只不過才幾年沒見，他又老了一些。依然那么瘦，背駝得更深。圍繞著高高的紅色顴骨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堆皺紋，下巴上扎著幾根沒刮凈的白色胡楂。龜仙人——崔隱一直想這么叫他，但又怕他生氣。人老到這個份上是不能惹他們生氣的，要不然他們就會去見上帝和馬克思。崔隱深知這一點(diǎn)，退而求其次叫他張老頭兒算是客氣的了。

“駱駝”跑過來，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它就認(rèn)出了這個和藹的小老頭兒，它興奮地?fù)u著尾巴朝張老頭撲了過去，險些把張老頭兒撲倒。張老頭兒開心地?fù)ё　榜橊劇焙逯骸肮裕　橊劇浴?/p>

“有沒有想我？”崔隱微笑著用腿把“駱駝”擠到一旁，張開寬大的手臂把張老頭兒摟進(jìn)懷里，四年前這張老頭兒還到他的胸部，現(xiàn)在只勉強(qiáng)夠到崔隱的腰，“你又矮了！”崔隱嘟囔?！榜橊劇币恢痹谂赃吿棺h。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連聲招呼都不打！”張老頭兒皺眉假裝怪他。

“出國待了幾年?！贝揠[答。

“我就知道你小子會有出息！”張老頭兒呵呵樂著。

“張爺爺……”洗漱完畢的孔漁然抱著仙人球向門口走去。她剛才明明聽到了張爺爺沙啞的聲音，可是卻看不見人。張老頭歪頭打招呼，孔漁然才看到他，高大的崔隱完全把張爺爺擋住了。

那個流氓居然抱著張爺爺？孔漁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小子果然是變態(tài)！連老人家都不放過，幸虧她剛才手里有仙人球，不然肯定也已經(jīng)被他的魔爪侵犯過了。

崔隱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她依舊是那身打扮，光著腳，穿粉藍(lán)色圓點(diǎn)睡衣。只不過她此時用厚厚的白毛巾包著頭發(fā)，把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她的臉很小很精致，皮膚白皙，有點(diǎn)像嬰兒。由于臉小的緣故，越發(fā)顯得她的眼睛大，此時她冷漠安靜的眼神里透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