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司徒小姐,隨我來吧。”司儀官洪博是一個貌似壽星的小老頭,個頭不大,但聲音洪亮。
我站起身,身上沉重的裝飾壓得我突覺暈眩,要不是許姑姑攙扶住我,恐怕我剛才就要獻丑于人前。左邊的一隊站著一排穿著華麗的后宮貴婦,突然從那堆人中傳出一聲悶悶的“哼”。我側(cè)目掃過去,幾乎所有的女子都是一律的低眉順眼。我作為后宮最尊貴的夫人,除了皇上以外,是沒有人可以平視我的。但是有一個女子卻仍然斜頭直直地望向我,眼神冰冷地讓我不寒而栗。不可否認,她是一個艷麗的女子,最多不過剛滿20的樣子,可眼梢眉角間盡是不加掩飾的輕謾和與年齡不符的跋扈。我們就這樣隔著人群對視著,周圍的一切仿佛在那刻停滯。我心跳得厲害,但是神色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就這么點對視的功夫,就讓我看出了她更嚴重的挑釁。她桃紅的外裙下,竟然穿著明黃滾邊的內(nèi)裙。明黃是至高無上的顏色,除了皇上與我,任何人穿,都是謀反的罪名。而我現(xiàn)在離皇后的身份僅一步之遙,內(nèi)裙也只不過是亮紫色。只有當大婚儀式完畢,我才有資格更衣讓明黃取代亮紫。
我轉(zhuǎn)過去,跟隨著前頭的禮儀官向朝陽殿走去。那里是天子的居所,我未來的夫婿在那里等我,他是皇上,所以我不能遲到。而像她這樣的對手,我卻有的是時間對付。想到這里,我的臉龐漾滿了笑容。
我穩(wěn)步踏出了紫陽殿,撲入眼簾的是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對我跪拜的景象。初升的太陽將金色的光芒籠罩著我全身,我呼吸著清晨清冷的空氣,頭腦中充斥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意念。是的,從今天起,我就是司徒家族誕生的第15位皇后。而我,也會向我先前的各位司徒家族的傳奇女子一樣以自己的手段----統(tǒng)領后宮。
在進入朝陽殿前,一塊絲絨的紅方巾蓋上了我的頭。我隨著喜娘的指引輕移蓮步向前走去,慢慢地在一雙黑絨立筒男靴前站定。上好黑絨的幽幽的緞面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靴面上團團金絲纘繡著一條金燦燦的真龍騰空而起,追逐著耀眼的太陽。密密的針線巧奪天工的手藝,一看就是江南送來的上好貢品,而這雙男靴的擁有者應該就是我未來的夫婿,當今的皇上了。
大婚的儀式在朝廷重臣和所有皇室成員面前進行,我知道我的父兄正在人群的前列注視著我,所以我并不緊張。整個儀式并不如我想象的繁復,很快我的頭蓋就被緩緩地揭開。殿堂由幾十顆碩大的夜明珠照耀著,雖身在殿內(nèi)卻如置身于正午陽光下般的明亮。
我的目光從那雙黑靴漸漸上移,修長的雙腿,挺拔的身軀,厚實的胸膛,寬偉的肩膀,最終我的目光駐足于他的臉龐。原來傳言中他的俊美并不是夸張,那句一直讓我覺得是夸大其詞典范的“女有司徒敏,男有上官裴”的話原來只不過是對事實的一種陳述。
在我注視他的同時,他也回看著我。他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新婚的喜悅,微微上挑的眼角充斥著確是一絲淡淡的不屑和憐憫。憐憫?為什么?我司徒嘉有什么需要他憐憫的,難道他已經(jīng)為我今后的生活定下了令人憐憫的基調(diào)呢?
不及我多想,他已經(jīng)攙起我的手向臺上的龍椅鳳座走去。說是攙,倒不如說是拽更加妥帖。他的力氣很大,我只覺得手腕火辣辣地生疼。但我還是盡量保持著母儀天下的雍容。待坐定,他回望我,眼里劃過稍縱即逝的驚訝。第一個回合,我已經(jīng)令他側(cè)目。
“眾嬪妃參見皇后娘娘?!彼緝x官洪亮的聲音再次想起。我知道冊妃儀式昨日就進行了。為的是今天他們可以以嬪妃的身份來對我行三跪九叩之禮。
五個女子從側(cè)殿款款走出,不出我所料,那個桃衣女子也在其中,她排在隊伍的最后,不時地朝臺上望著,眼光在我和上官裴之間游移。司儀官一個個報出他們的封號和名字,讓他們出列,對我行跪拜之禮。行了禮,便表示他們認可我后宮之主的地位和對我無可置疑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