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的思緒亂作一團(tuán)，心里有一個聲音高聲叫出極力想要說服自己，剛才面前這個女人所說的一切都只是騙人的玩意?？刹恢獮槭裁?，隱隱有個聲音卻告訴著我，也許她說得一切都是真的。掩耳盜鈴的那個人，是我！

如果她說得是真的，那害死阿姐的人就是我的家人。

還有，我！

我不敢想下去，拼命地?fù)u著頭，想把這些讓人生出冷汗的害怕想法甩出腦袋。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報(bào)復(fù)我，才會編出這些胡話來騙我！一定是這樣的。如果她這樣做是為了打擊我，那么，她做到了。

我突然想起了許姑姑，許姑姑是阿姐的乳母。阿姐對許姑姑，甚至要比跟母親還要親近。如果阿姐與上官裴兩情相悅，那許姑姑一定知道一些蛛絲馬跡?！霸S姑姑，許姑姑！你告訴我，這些不是真的，對不對？”我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使勁搖著她的雙肩。

許姑姑的眼睛早已蓄滿了淚水，她閉上眼睛不愿看我，只是喃喃地說著：“人都不在了，還說這些干什么呢？”

“許姑姑，你看著我告訴我，阿姐與上官裴是不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是不是??？”我發(fā)瘋似的叫出聲來，心里急切地等待著答案，卻同時又害怕聽到她的回答。

“大小姐她”提到阿姐，許姑姑終于哭出聲來，哽咽著說不下去。我還是用力地?fù)u著她，她拗不過我，終于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哐當(dāng)”一聲，我跌坐在地上。我的心生生地像是被撕裂開來一樣，我最親愛的阿姐啊，原來粉碎了你的希望，讓你不再留戀人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你最疼愛的妹妹--我！

我是如何走出滎陽殿回到自己寢宮的，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上官裴三日后的出征儀式，我也稱病沒有參加。臨出征前，上官裴來我的寢宮探望過我，我佯裝睡了不愿見他。這個男人，我的丈夫，原來只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從阿姐手中奪來的愛人。上官裴將我放在錦被外的胳膊輕輕地放了進(jìn)去。纖長的手指劃過我手臂上的鳳蝶圖案時，輕輕地來回?fù)崦撕脦状?。我的頭轉(zhuǎn)向里側(cè)，為的是不讓他看見我留下的淚水。上官裴，你是在想念我的阿姐嗎？

這以后渾渾噩噩的三天，我只是躺在床上一語不發(fā)。半睡半醒之間，張眼閉眼我能看到的人只有阿姐。阿姐的美麗，阿姐的輕盈，阿姐銀鈴般的笑聲，阿姐與我共同成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那個摟著我，一聲聲哭斷人腸的“幸好是我不是你啊”不斷回放在耳邊。

為什么會是這樣呢？

這三天里許姑姑一步不離地守著我，一聲聲動人心懷的呼喚聲，我卻不愿回答。今天許姑姑端著御廚房特意準(zhǔn)備的千年人參燕窩湯來給我補(bǔ)身子，我卻倔強(qiáng)地轉(zhuǎn)過頭去不愿喝。

“小姐啊，我求求你，這幾日你連點(diǎn)米都沒有沾過，這樣子下去怎么行呢？”許姑姑哭出聲來。

我的眼睛虛弱地半睜著，盯著天花板，嘴唇卻還是牢牢地抿著，以自虐的方式表達(dá)著內(nèi)心的無比痛苦。

“你不為自己，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痹S姑姑掏出手帕輕輕地抹了抹眼淚。

孩子？我的孩子？這幾日連續(xù)發(fā)生這么多的事，使我忘了我肚子里還有這么一個小生命的存在。他現(xiàn)在還好嗎？我這幾日倔強(qiáng)的絕食，他不會有事吧。我將手慢慢移到自己的肚子上，那里還是很平坦，沒有一絲懷孕的跡象。但就是這輕輕的一觸，女人天生的母性卻在這一刻蘇醒。

是的，不論如何，我至少還有我的孩子。我轉(zhuǎn)過頭去看向許姑姑，這幾日的折騰，許姑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平時她引以為傲的光潔額頭，竟然也隱約有皺紋的痕跡了。是她一夜之間變老了，還是我以前忽略了。這么多年來，許姑姑一直陪在我和阿姐身邊，無微不至地關(guān)心照顧著我們。即使我們調(diào)皮胡鬧的時候，她對于我們永遠(yuǎn)只有寬容和寵溺。她對我們的愛也像母親對孩子一樣吧?？匆娢疫@樣糟塌自己的身體，她應(yīng)該很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