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對你很有好感，能請你一起喝咖啡嗎？”

中國人說這是流氓吧——自我唾棄。

一個遲疑，她已經(jīng)走到車邊，小路上都是車，行人倒也不多，旁邊弄堂深深的，眼一花，一個粗壯漢子猛地躥出來，對著她怒吼上海話。

好像是荒涼的月球表面突然有外星人軍團駐扎，看熱鬧的人群一秒之內(nèi)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不清發(fā)生什么事情，成志東急著奔過去，因跑得太快，差點兒被急轉(zhuǎn)過來的車撞到，撐著出租車車頭他忍不住罵了一句：“Shit！”

他撥開人群的時候，引來一陣罵聲，“祖撒，表軋?。ㄉ虾７窖?，意為：干嗎？不要擠）”

進去的時候才知道大家為什么這么激動，那個男人正倒在地上手腳抽搐，葉齊眉從上往下俯視他，一手握著電話按在耳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腳下還輕輕地打著拍子，另一只手里握著細長的棍狀東西，讓他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那個好像是便攜式電棍吧。他開始慶幸剛才沒有莽撞地上去搭訕。

尖銳的哭叫聲，成志東差點兒想回頭掐住那個噪聲制造者的脖子，又是眼一花，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撲到圈子正當中，撕心裂肺地哭叫著，用力推搡她。

“都是你這個女人，現(xiàn)在我老公真的要和我離婚了，你還敢打我老公！”

那張猙獰的臉很熟悉，就在上一周，這張臉還在婦女保護協(xié)會哭得奄奄一息，拉開前襟給她看那些丑陋的傷痕，現(xiàn)在卻好像要一口吃掉她。葉齊眉有點兒錯愕，腳下本能地后退，鞋跟從街沿高起的地方滑落下來，嘭的一聲，葉齊眉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地上，手里的東西飛出去很遠。人群嘩地散開。

人太多，他撥開前面的障礙，已經(jīng)來不及救她，剛看到那女人還要撲上去撒潑，嘖，居然還穿著睡衣。

“不許動！”聽不懂她尖叫的內(nèi)容，他直接大喝了一聲。

怎么動？人家都給你拎起來了，圍觀的人幾乎要拍手，今天的熱鬧真經(jīng)典，拍戲也沒這么好看。

“你丈夫當街襲擊我，我是自衛(wèi)，我已經(jīng)報警了?！比~齊眉的聲音，果然，警笛聲已經(jīng)近在耳邊。

“唉——”熱鬧沒得看了，圍觀的人長嘆。

他去撿她落到一邊的手機，摔得挺嚴重，電池都掉出來了，她正努力爬起來——未果。

他蹲下來，低頭看到她破掉的絲襪，腿上有擦痕，那么細巧精致的小腳踝啊……

成志東咳嗽了，原諒他吧，他是個男人呀。

“怎么了？”

“扭到了?！?/p>

“我扶你？”成志東的心花朵朵開，本來還在怒視那對莫名其妙的男女，現(xiàn)在眼光卻變了。

倒在地上的大哥，穿睡衣的大嫂，雖然你們行為粗魯，還有點兒變態(tài)，可是時間、地點恰恰好，能有這樣的結(jié)果他很滿意。

“謝謝?！彼€真是言簡意賅。

她剛想把手交給他，肩膀下一股力量一撐，自己站起來了。這種扶法，小時候爸爸經(jīng)常做，不過如果是爸爸，下一步就會把自己舉起來，高高的，藍天白云從眼前過。

她來不及多想，右腳受到身體的重量痛得縮起來，不得不靠在他身上，這男人很高大，胸膛暖暖的。

警察過來講話，“跟我們回去錄口供吧，可以拘他們十五天?！?/p>

“我還好，算了吧。”

她推開旁邊的成志東，一瘸一拐地走前兩步，“暴力毆打是一種性格缺陷，如果一個男人反復打你，將來也不可能停止，我還是建議離婚，你要想清楚?！?/p>

哇的一聲又哭了，“可是我在上海只有他，離婚后我去哪里啊——”

她伸手到包里拿卡片，“這里有婦女互助協(xié)會的地址、電話，給你?！?/p>

“你還要聽這個死女人的話！”那個男人手腳抖動著，不過聲音挺大。

葉齊眉不睬他，跟警察說話，“還是拘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