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教學的時候不一樣,他們此刻都沒有穿長袍,維達一如既往地貫徹著他偏執(zhí)華麗的服裝路線:一身鮮亮的血紅裝束,配上他那相同顏色的頭發(fā)和眼睛,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像剛從血池子里撈出來的一樣;相對而言,古德的穿著就樸素多了——淺色的襯衫長褲,披風,不束發(fā),珠灰色眼罩,整個人在亂糟糟的空氣里頭顯得隨和而寧靜……也許還有點吃驚。因為這會兒,“小紅帽”已經像塊磁鐵一樣牢牢地貼在他的脖頸上了。
看著那一小塊鮮明的紅色在老師肩頭蹭來蹭去,瑪阿塔絕望地捂了一下眼睛:“呃……銀月先生,你應該早告訴我你還請了古德教授,那樣我說什么也不會把那小色鳥帶來……”
“請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便y月微笑地解釋到:“而且,兩個老師都不是我請來的,我想他們是來——”
“護送那小子的。”旁邊,半天沒說話的影血這會兒單手撐著吧臺半轉過身,一點不屑地勾勾嘴角:“還算好,沒有勞師動眾地開過一個衛(wèi)隊來?!?/p>
護送……誰?瑪阿塔遲疑地把手從眼睛上拿開,然后,她看清了藏在古德教授身后的人。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那竟然會是黃禾!
一頭黑發(fā)的黃禾戴著眼鏡,正局促地站在那里。幾個小時不見,他那身怪模怪樣的衣服已經換成了阿卡尼亞的休閑制服——這讓他看起來正常多了。現(xiàn)在,他半側身子緊挨著古德教授,不住地左右看看,似乎被如此巨大的音樂聲震得暈頭轉向。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兩個姑娘一下子從高腳凳上跳了下來?,敯⑺痼@得大吸了口氣:“銀月你說要等的人原來是、是——你怎么辦到的?!”妮可則是把杯子往吧臺上一摔:“哇,太棒了!我還以為再見他得去異生物展覽館了呢!”
“——妮可!”
“唉呀,抱歉……”
沒有誰注意到,曼尼·歐威爾的臉色此刻像被刷上了一層陰影。他目光銳利地朝門口盯了片刻,然后,轉身,無聲地走回吧臺旁邊的角落。
酒吧里開始有學生向他們的老師大聲打招呼,銀月一邊愉快地從高凳上滑落下來一邊跟兩個姑娘解釋:“這次要多謝古德教授。我邀請黃禾接受采訪,最壞的打算不是被拒絕,而是這一切在校長室進行……幸好古德教授支持我的說法,我們覺得還是酒吧這種地方更有助于黃禾放松下來。當然,校長是不可能讓他自己來的,所以了?!闭f著他禮貌地朝門口揮了揮手。
“斯歐老師太棒了,你們都是!”妮可一臉贊嘆。但是看到維達,她的情緒還是有些受打擾。畢竟,他的小翼蛇在水池邊發(fā)現(xiàn)黃禾時,那家伙趾高氣揚的樣子的確讓人很不舒服。
瑪阿塔則沒心情挑剔這個,她搖搖頭,正用近于崇拜的目光看著銀月。她知道那些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是只要想想看就會明白——“撞飛”事件之后,水芫沒有當場造間籠子把黃禾關在里面已經很值得慶幸了!而要想說服他,讓他答應黃禾去接受校園采訪——并且是在亂哄哄的生活區(qū)里!那該是一場多么艱苦卓絕的口水之戰(zhàn)啊……盡管有古德教授的幫助,瑪阿塔仍然覺得銀月這回無異于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
那一邊,古德教授微笑了。對,這很奇怪,他是看不見的,而且在這么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之下他也應該聽不見才對。但是下一秒,他一只手搭上黃禾的肩,徑直朝四個人坐著的方向走了過來。
看到熟悉的面孔,黃禾不安的臉上也展開了一個笑容。這使他看上去好像無端小了幾歲,顯得慌張又委屈,完全跟中午那個力大如牛的瘋子判若兩人?,敯⑺?,心里一時間復雜莫名。
“好吧,”她想,“現(xiàn)在正是時候,我得把記憶奪取的事情告訴教授。畢竟這件事情要不解決,就對黃禾太不公平了……”
“——別犯傻。”
淡淡的聲音,穿過音樂間隙直入耳膜?,敯⑺闹幸惶?,她愣愣地側過頭來—— 一個位置以外的距離,影血半邊手肘擱在吧臺上,大大咧咧地坐著。他的眼睛并沒有看她,但是嘴唇一碰,那里面飄出的言語卻再一次直敲進她的腦子里:“要說的話,先看看那小子的狀態(tài),或者找時間跟斯歐談。維達和水芫,你知道他們會怎么干吧?!闭f完他懶洋洋地直起腰,用酒杯底敲了敲吧臺邊緣:“勞駕,換個音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