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院子里拴著幾匹高頭大馬,我習(xí)慣性地觀察了一下,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花紋。那個狼頭標(biāo)志實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楊府的前院,經(jīng)常能看到配有這樣紋飾的侍從來來往往。我頓住腳步,向里面看看。
大概是因為風(fēng)雪的緣故,店里的客人比較多。在一群青色灰色白色的,熱氣騰騰的身影里,一個身穿黑色貂裘居中而坐的男人分外顯眼。似乎因為他的存在,店里的聲音也平白低了幾個分貝。
楊不愁。
縮回腦袋,理智叫囂著讓我趕緊離開,再度回到風(fēng)雪連天的路上趕路;可是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飯菜的香甜早已滲入靈魂深處成為我生命不可分割的部分。
而且,我還有個無法辯駁的理由讓我留下:我不能餓死在路上。肚子里的孩子昨夜沒掉是僥幸,這樣的僥幸可能發(fā)生第二次嗎?除非神佛保佑!
繞到房后,找了個避風(fēng)的地方,我準(zhǔn)備到人少的時候再去吃。他們可以在路上冒雪疾行,就不排除吃完飯繼續(xù)趕路的可能。
搓搓手,跺跺腳,我盡量保持體溫。一邊運動一邊道歉:“寶寶啊,你娘也是不得已。民主和自由從來都是需要用鮮血來換的,你就打起精神跟著娘親奮斗吧。要是真挺不住,你就趁早找個好人家,晚了想走都走不了了?!?/p>
飯點兒很快就過了,大堂里安靜下來。我踅回去一看,真好,只有角落里有幾個人。那些馬都不見了,我拉攏頭上的兜帽,走進(jìn)大堂。
“客官!”小二很熱情,“喲,是位大嫂!您里邊請。”
我點點頭,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兩個大熱饅頭,一碗粥,還有兩個熱菜,一葷一素,慢慢地吃著。
外面狂風(fēng)呼嘯,大雪當(dāng)?shù)?。太陽在上午露了下面兒,這會兒已經(jīng)不見了。天地間是灰白色的蒼茫。看來是走不了了。
看小二去鄰桌收拾,我便叫住他,要他準(zhǔn)備五個饅頭,二斤牛肉,花生米(我總得來點零食吧),還有幾根生蔥。然后又問他有沒有房間。
小二為難地說:“客官,上房都滿了?!?/p>
我問:“下房,或者中房呢?”
小二更為難:“那都是通鋪。大娘,您——”
我掏出一小錠銀子,塞進(jìn)小二手里:“通融一下,不用太為難?!?/p>
小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的確沒有了。不過,小的倒是單住一間,您要是不介意——”
“哦?多謝小二哥了。”我趕緊道謝,“能不能幫我準(zhǔn)備些熱水?另外晚飯我不想出來吃了。”
小二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剛走,從門口走進(jìn)來兩個大漢,迎著下樓的人行禮道:“將軍,外面風(fēng)雪塞路,恐怕實在走不了了!”
“吧嗒!”我手里的饅頭掉進(jìn)粥里,趕緊低頭喝粥。
大概楊不愁看了看天色,的確無法趕路,便道:“算了,先住下吧。的盧,你去取酒來,天寒地凍的,暖暖身子。”
我羨慕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黑色貂裘,又看看自己灰不溜秋的棉襖,同人不同命啊!
店里還有一些其他的客人,大致可以分為一個七八人的商隊,其中有三四個大概是鏢師。楊不愁這一撥,另外還有三個像是武林人士,剛剛認(rèn)識,湊在一起喝酒,邊喝邊聊天,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洛玉簫和紀(jì)青月。三人不住地為洛玉簫嘆氣,無非是臉上多了個大疤,壞了面相;還為了女人做了逃犯。江湖很怪,雖然不服朝廷的管,但是對逃犯還是有幾分瞧不起的。至少當(dāng)大俠是沒戲了。
我邊喝粥邊想:他不光多了個疤,可能將來還會多個孩子呢!單手捂著肚子,突然開心起來。這一路還是有伴兒的。
我坐的位置不僅靠里,而且避風(fēng)。畢竟是孕婦,風(fēng)吹到了就不好了。
楊不愁一行人讓小二把后院的馬喂好,幾個人挑來挑去,來到我旁邊的空桌。見我是個女的,都站在那里。就聽楊不愁說:“去那邊坐吧?!?/p>
偷眼望去,和他們隔了一張桌子的位置。我和楊不愁基本上在一條線上,不用擔(dān)心他一抬頭就看見我。但是本能地,我還是把頭壓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