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樹林,雪光泛著青色,白色的樹皮上一塊一塊黑色的樹疤。雪梟桀桀地叫聲從頭頂劃過,我一直盼望的奇跡,比如,什么大俠從天而降,或者我再次神奇穿越等等,始終沒有出現(xiàn),什么都沒有。
再走下去,楊不愁死定了。
放下橇板,從腰里拔出防身用的大刀片,就是的盧隨身攜帶的寶貝。本來是要合葬的,可是想著萬一被人盜走了,就白費了我的好心,不如拿在我的手里,保護一下他的主子,想必的盧意見不會很大。
術(shù)業(yè)有專攻,砍人的大刀砍樹未必好用,但也不排除我的姿勢不對。反正吭哧了半天,只劈下來一些細樹枝,還有點兒濕。干脆在地上撿起柴來。總算撿了一大抱,又從楊不愁身上摸出火繩和火絨。我在紀府的時候,出于好奇,曾經(jīng)向奶媽請教過,并且熟練掌握,想不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由此可見,好奇心是人類生存和進步的不二法寶。
點著火,把他移近了,這才喘息著坐下。四周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很多無用功。這片樹林掉落的干樹枝不少,我不擔心篝火燒完了,但是總害怕自己睡著了之后,引發(fā)森林大火。下意識里,我認為這是滔天大罪。眼睜睜地看著楊不愁,不敢閉眼。
火光里,他的嘴唇干裂發(fā)白,臉頰紅彤彤的。伸手一摸,額頭燙得嚇人,身子卻在劇烈地抖動。他身上瓶瓶罐罐的有一些,除了那個小粒的藥丸之外,還有一大瓶白粉,聞了聞沒有味道:“楊不愁,你現(xiàn)在的傷口要是再不處理,明天你就自己趕路去見閻王吧!不過——”我在他面前晃晃藥瓶,他雙眼緊閉,不斷地倒抽氣,“我可不確定這個是不是你們的金創(chuàng)藥。如果真的不是,你只能抱怨做事不實,闖蕩江湖帶錯藥,治死了跟我沒關(guān)系??!閻王面前記清楚。”
打開包裹他的被子,他的衣服已經(jīng)和傷口混在一起。不算腿上和手上的,胸前三刀,腹部刺中一刀,估計后背還有,但我不敢看。不管怎么樣,傷勢真的很嚴重。還有,他曾經(jīng)說過,腿斷了。我看看腿部,不知道是被別人打斷的,還是我剛才拖斷的。畢竟,冰天雪地的,筋骨沒那么結(jié)實。
治不了的不管,先管治得了的。
他們身上都有兩個袋子,聞了聞,一個是水,一個是酒。掏出小匕首用火烤了,又灑上酒。我沉下心思,一個傷口接一個傷口地處理。仿佛我以前做過類似的事情,拿著一把小刀,在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上翻來覆去地烤,然后插進肉里,取出一個圓乎乎的東西?;蛘呔湍菢臃瓩z著皮肉,剔去一些臟東西。甚至我能感覺到這一刀下去能到達皮膚什么樣的位置!
一個念頭冒出來,難道來之前我是外科醫(yī)生?
停下來,看看自己的手,心里怪怪的。
楊不愁的肉和衣服凍在一起,有些地方已經(jīng)塞滿泥巴,用小刀一點點地挑著,除去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后——我想了一下,還是消消毒吧。好心放了一點兒酒……
“啊——”凄厲的叫聲震飛寒梟。原本半死的人突然張開大嘴號叫起來,還猛地坐了起來,雙目圓睜瞪著我。
我也嚇得不輕:“這、這——”
沒等我說完,“撲通”!他又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呼——,我的心臟從嘴邊落回原位,拍拍胸口,繼續(xù)干活!
如是往復,幾個傷口下來,姓楊的像個條件反射的青蛙,不時地在我手里蹦跶。寂靜的夜里,偶爾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喊聲,驅(qū)散了原本的恐懼和寂寞。就連本來不打算處理的后背,在楊某痛苦的吼叫里,也愉快地給他翻了過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路口攔了一趟車隊。沒想到竟然是那幾個商人!他們知道楊不愁是朝廷命官,又見他沒死,估計想做個長線投資,不僅熱情地安置在車隊最好的位置,還繞道最近的一處大鎮(zhèn)子,尋了個醫(yī)館,加以診治。
最后,他們紛紛留下名帖,說以后有什么事盡管聯(lián)絡(luò)他們。這一路上都有他們的商鋪云云。我冒充楊不愁的隨行侍妾,一一應(yīng)允。看樣子,通緝文告還沒有到,心里略略放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