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不時有富貴人家的馬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風(fēng),送來一陣悅耳的歌聲。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yuǎn)天高煙水寒。
曉風(fēng)干,淚痕殘,相逢猶恐夢魂散。
日日眉不展,夜夜燈不熄,昔日相見恨太晚,今朝又隔萬重山。
朝也盼,暮也盼,任由相思匯成海。
魂也散,人也散,音訊遙遙腸寸斷。
等啊等啊等,盼啊盼啊盼,雁已西飛人未還,菊花開,菊花敗,年年幽恨為君彈。
一個素面朝天的女子筆挺地跪在街道邊上,抱著一把月琴旁若無人地彈唱。她的身邊躺著一個上了年紀(jì)卻依然美麗的中年女子,正在呼呼大睡。
人群匆匆走過,對這兩個怪異的女子并不多看一眼。這樣的人在京城實(shí)在太多了。大半個上午過去了,那女子面前的小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枚銅板。
有一個賣撥浪鼓的商販走過,手里拿著一個邊搖邊叫賣,那鼓發(fā)出的聲音十分動聽,把睡覺的中年女子給弄醒了。只見那女子神情恍惚,咧著嘴傻笑,竟來了興致抄起碗就向小販跑去,也不顧碗里的銅錢灑了一地,嘴里大嚷著:“王爺!王爺?shù)霓I子到了!迎接王爺!”
赫然竟是玉琴!
一旁彈唱的云香急了,趕緊爬起身來,追上去拉住玉琴。玉琴的瘋勁上來了,誰也不認(rèn)識,只是一個勁兒地對著小販行萬福禮,看得邊上圍過來瞧熱鬧的行人哈哈大笑。
那小販一時興起,惡作劇地要玉琴跪下請安,玉琴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跪下了,任云香怎么拉也不起,周圍的人大聲起哄,小販更是樂不可支,要玉琴跪到自己賣完撥浪鼓才許起身。云香從小生在王府,玉琴更是當(dāng)家主母,哪里受過這等屈辱,眼下玉琴瘋瘋癲癲,卻也不能這般叫人糟踐。當(dāng)下又氣又急,一邊拉著賴在地上不起的玉琴,一邊強(qiáng)自忍著就要滴落的淚水,狼狽極了。
突然,云香背后傳來一個充滿了驚訝的聲音:“格格!”
只見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撥開人群沖進(jìn)來,不由分說地幫助瘦弱的云香把玉琴強(qiáng)行扶了起來。
云香抬頭一看,見來人眼熟得很,但一下子沒認(rèn)出來,正在猶疑,那人大聲說道:“你連我都認(rèn)不出來啦?我是踏雪??!”
云香終于認(rèn)出她來,激動地說道:“踏雪?真的是你嗎?”
踏雪喜極而泣,昔日的主仆二人緊緊擁抱,踏雪一邊哭一邊為云香擦眼淚,連忙問起玉琴的瘋癥。云香哽咽難言,踏雪忙怒目瞪著還沒有散去的看客,啐了那賣撥浪鼓的小販一口,護(hù)著云香母女離去。
在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中,云香和玉琴好不容易坐了下來,踏雪忙不迭地拿出酒菜招待云香母女,直說沒有什么好吃的,請福晉、格格可別嫌棄。
云香長嘆了一聲:“大清朝都沒有了,哪還有什么格格,以后我們就姐妹相稱吧?!?/p>
踏雪不依道:“那怎么行,格格和福晉對我恩重如山,就算怎么改,你們也永遠(yuǎn)是我的格格、福晉,你放心,以后我會好好照顧你們的?!?/p>
云香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踏雪坐下來,兩人一陣深談,才知道原來那日亂匪闖進(jìn)王府,踏雪本是和傅倫夫婦一起逃跑,不料中途失散,她獨(dú)自逃到一個小巷子里,被一個叫陳四的男子所救。如今兩人成婚已經(jīng)一年有余,生了個兒子也半歲多了。
正說著,陳四從門外走進(jìn)來,玉琴一見生人,嚇得哆哆嗦嗦。踏雪忙迎過去向陳四介紹,陳四一聽是舊主子,奇道:“這么說就是裕王府嗎?”
“是啊。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最牽掛的云香格格?!彼D(zhuǎn)身向云香介紹道,“這位是陳四,是我的……我的丈夫?!?/p>
云香彬彬有禮地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看得陳四呆了。
踏雪白了陳四一眼,催促他請安,被云香一把攔住。她本待見見踏雪的兒子,聽說小子在睡覺,便打消了念頭。兩人一陣欷■,踏雪溫言安慰道:“格格,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吧,踏雪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标愃囊埠浪貏裾f云香留下,見踏雪夫婦如此熱情,想到玉琴的瘋癥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轉(zhuǎn),兩人無處安身,云香不由得感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