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豪笑著親了花月容一下,說要獎勵她,待會兒便帶她去馬克西姆吃西餐。
那馬克西姆西餐廳乃是19世紀末就在法國巴黎皇家大道傳出盛名的,京城這一家開在崇文門外,餐廳里裝飾著古典高雅的木雕、別致的粟樹葉形吊燈和富有傳奇色彩的壁畫,供應的是純正的法國大餐,鵝肝批、李子兔肉批、橙汁大蝦沙拉、熏三文魚、香菇烤蝸牛和魚子醬都是它的金牌頭盤,還有招牌的例湯,像奶油龜湯、法國洋蔥湯、奶油蘆笙湯等,加上各種外形精美口味怡人的西點,使得它成為了京城新派顯貴們炫耀和比拼的時髦地兒。來這里吃頓西餐,不說一擲千金,光是給那金發(fā)碧眼的侍應生的小費就足夠普通人家半年的開銷。
花月容興奮得眼睛直亮,將惡劣的天氣都壓了下去:“真的?”她開心地親了一下沈世豪,兩個人親密地緊緊擁在一起,共撐一把傘上了馬車。
馬車剛走,用人鄭嫂便急切地跑了出來。原來剛才花月容走得急,煙忘了拿,鄭嫂怕她發(fā)現(xiàn)又要罵人,便急忙送了出來。
見鄭嫂一臉焦急的樣子,云香便主動說要幫送過去,這時馬車還沒有走太遠,云香接過煙,小心地放進衣服里,扭頭沖入了厚厚的雨霧中。
鄭嫂急忙喊道:“云香姑娘,你倒是打把傘啊?!痹掃€沒說完,云香已經(jīng)不見了。
馬車在雨中穿行,速度很快。云香用盡最大的氣力,追著馬車大喊,此時的她早已渾身濕透。然而她的聲音與大大的雨聲比起來顯得太微小了,對于沉浸在你儂我儂之間的花月容和沈世豪來說太微小了,關(guān)在車里的他們根本聽不見。
花月容依偎著沈世豪,正在調(diào)笑間,她無意中往后一望,看到了正在拼命追趕馬車的云香,沈世豪看見她表情不對,正要往后看,她一把捧住沈世豪的臉,用魅惑的語調(diào)呢喃道:“沒什么,就是想吻你!”說著,深深地吻上了沈世豪的唇。
這時,云香淋得看不清路,被一塊石頭絆倒,一下子摔在地上。手上和腳上都破皮了,很快便滲出血來,大雨一沖刷,那些微紅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煙從云香的衣服里掉出來,眼看就要被淋濕了,她趕緊一把抓過,緊緊地護在濕透的懷里。她抬頭想再叫,卻正好看見沈世豪和花月容正在熱情擁吻,雖然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但卻奇異地感覺到花月容拋過來的冷傲而又鄙夷的眼神。
煙滑落在了地上。馬車越行越遠,從她的視野里消失了。
一個大大的閃電裂在天邊,雨下得更大了。云香的臉上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淚水什么是雨水,她神情木然地摸了摸摔破的傷口,只覺得一陣鉆心的疼,徹骨的冷。
入夜,雨依然沒有停。云香輕輕地打開家門,渾身濕透,頭發(fā)一縷一縷地掛在臉上,十分狼狽。
玉琴已經(jīng)睡了,云香僵硬地走到床邊,幫玉琴蓋好被子。突然,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玉琴驚醒,發(fā)現(xiàn)女兒這副模樣,瘋癥又犯了,一骨碌地爬起來,拿著一個平時和面的盆子大敲,嘴里喚著以前王府丫鬟們的名字,嚷著要她們過來伺候。云香怕大半夜的驚動鄰居,連忙上前搶過面盆。玉琴沒了面盆,一邊上前和云香爭一邊喊破了嗓子。
突然,外面?zhèn)鱽砹嗣土业呐拈T聲。街坊鄰居都紛紛披衣前來叫罵,沒出門也在屋里粗魯?shù)厝氯麻_了。玉琴受到驚嚇,突然把面盆扔在地上,臉上露出了極度恐懼的神色,她驚恐地躲到屋角,不停地自言自語道:“我不動……我不動……你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儼然就是當初在方家柴房里受私刑的模樣。
云香心中悲愴,趕緊奔過去抱住玉琴,淚流滿面道:“娘,別怕,還有女兒呢,女兒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云香要變得堅強,就算老天給我們再苦難的日子,我也不會屈服的!”她心頭一陣委屈,抱著傻傻的玉琴痛哭起來,“娘,這是女兒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