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八福晉下定決心，抬起眼，眼神空洞中含著哀傷：“長話短說，只要你愿意，我替你們?nèi)デ蠡拾敵扇??！?/p>

楚言張了張嘴，又合上，滿腹狐疑古怪，不明白她怎么會說出這話。看樣子很像憂郁癥，重大打擊之下，自暴自棄了？下一刻會不會翻臉，張牙舞爪？楚言小心翼翼地勸說：“福晉年輕，身子骨也好，假以時(shí)日，自能兒女繞膝?！?話剛落音，楚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吞了。蠢??！這不是告訴她大家都知道她的孩子沒了嗎？

果然，八福晉被戳到痛處，眼中厲光一閃，隨即卻是無邊的絕望：“不會了。太醫(yī)說我身子受損，很難再有身孕?！?/p>

“怎么會！若是身子虧虛，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也就是了，若是沒流干凈——”想起現(xiàn)在的時(shí)空，楚言尷尬地停住。古代女人真可憐，不過一次流產(chǎn)，居然就被判定終身不孕！“不如換一兩個(gè)大夫，聽聽有什么說法？”

“沒用。論起婦科，羅太醫(yī)就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卑烁x憂郁地?fù)u頭，苦笑道，“早兩年，就有人說我命中無子。我不信，只怪他不肯親近我，卻原來，命里無時(shí)總是無，強(qiáng)求不來?！?/p>

楚言好意勸道：“和尚道士算命瞎子的話也能信得？福晉還是寬心修養(yǎng)才是。”

八福晉仔細(xì)地盯了她一眼：“多謝！這事兒我已經(jīng)想開了。想不到你是這么個(gè)人，怪不得——從前那些事兒是我的不是，你別放在心上。我今日既然開口求你，日后不管怎樣都不會再與你為難，只要你還肯顧全我和我家里的臉面，舍一處偏院讓我留在府里?！?/p>

沒想到她又扯了回去，而且說出這樣的話，楚言十分不安，努力定了定神，賠笑道：“福晉在說笑話吧。且不說八爺不是那種人，就是福晉，一向也是敢作敢為，心高氣傲，不許八爺，呃，有別的女人?！?/p>

八福晉呆了一呆，視線飄忽到不知何處，半天澀澀說道：“是，我總是不許他有別的女人，可是，有什么用？他還不是把一顆心都放到了你的身上？”

楚言一震，只覺得口中苦澀，內(nèi)心酸楚。相愛，不是他或者她的錯(cuò)。他們有權(quán)利尋求自己的愛情，然而，他們的權(quán)利深深地傷害甚至抹殺了那個(gè)高傲自信的八福晉。輕輕地，悶悶地，不由自主地，她說：“對不起！”

八福晉一愣，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不知想起了什么，默默出神，很久，幽幽嘆道：“怪不得你。對也罷，錯(cuò)也罷，都過去了，再也追不回來，倒不如多想想將來。只要——只要你能為他生個(gè)兒子，便是這嫡福晉的位子，我也可以讓給你?！?/p>

楚言輕輕地嘆口氣，看來，她今日確實(shí)是下定決心來“說媒”的，那么——“若是我也生不出孩子呢？”

八福晉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她，倏地拔高聲音：“那就只好為他娶第三個(gè)，第四個(g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就怪不得別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難道忍心讓他被人戳脊梁骨？”

楚言啞然，不論怎樣的出身才情，女人的尊嚴(yán)和驕傲最終還是要建立在一個(gè)爭氣的肚子上嗎？讓她從此乖乖地守在深宅大院里，等待夫君的到來，計(jì)算著最佳受孕期，期盼著哪一次歡好能讓她誕下一個(gè)男孩，從此母憑子貴？“多謝福晉美意！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難道，你竟不肯嫁給他？還是你有什么條件？”八福晉一臉狐疑。

楚言鎮(zhèn)定地一笑：“我不愿意嫁給八爺。沒有條件。”也許她還不夠愛他，無法為了他放棄一直以來相信和尋求的東西，無法為了他拋棄自己的思想去做一個(gè)單純生物意義上的女人。

“什么？你不愿意嫁給他？”八福晉大為意外，隨即大怒，“你這個(gè)沒良心的！他哪里配不上你？你知不知道他把你看得比自己還重？就為了你的丫頭傳過來一句話，說你想吃梨，他馬上把手頭事情放下，一家家去問。那個(gè)七品小官，沒根沒基的，平日里，就是八爺府的門檻也比他高。為了你突來的一句話，他親自登門，巴巴地等了半日，說了多少好話。他為你做了多少事？為了你稀奇古怪的想法說法，他花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委屈？你敢說你不知道？你居然不愿意嫁給他！你是耍他，還是耍我？你給我說清楚，到底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