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云動。
深遠的宮門前,御林禁衛(wèi)持戈而立,見到剛回天都的凌王后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一凜,整肅軍容,同時行禮。
夜天凌眉梢微緊了一下,稍縱即逝,他只抬了抬手,并不急著入宮,反而在宮門前靜立了片刻?,F(xiàn)在已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的方卓正巡視至此,快步過來,扶劍往前一拜:“見過殿下!”
四周安靜,整個禁宮此時無人往來,白玉甬道寬闊地顯出一種肅穆下的莊嚴,巍峨大殿,層疊起伏。
夜天凌垂眸往方卓看去,竟連一句“免禮”也沒說,只是負手身后,凝視于他。
那目光中有種壓力,方卓甚不得解,抬頭看去,夜天凌眼波一動,環(huán)視周圍:“御林軍很好,沒讓本王失望?!?/p>
現(xiàn)在御林軍雖已不再歸凌王掌管,但當初那些在凌王手中的日子卻讓每個侍衛(wèi)刻骨銘心,終身難忘。方卓道:“殿下的教誨,我們時刻銘記在心。”
夜天凌眼光忽而一銳,唇角微冷,舉步往宮中走去,在他轉(zhuǎn)身的時候方卓聽到一句話:“那么也別忘了,御林侍衛(wèi)一入禁宮,只拜天子!”
雪色的袍角微微掠起,仿佛一道犀利的閃電無聲劃過,方卓霍然驚覺,才知眼前有何不妥,低聲道了句:“末將疏忽!”即刻退開。
便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響起,瞬間便接近宮門。已經(jīng)走出數(shù)步的夜天凌聞聲回頭,他眼力極好,穿過幽深的門洞尚隔著段距離便已看見了馬上來人,心中竟難以抑制地猛然震動,但只一瞬,卻又恢復(fù)了平靜。
朗目如星,身姿瀟灑,是像極了十一?。〉以诮麑m門前肆意縱馬疾馳,除了飛揚不羈的十二皇子夜天漓卻還能有誰?
黑驥如風,眨眼的工夫已到近前。十二甩蹬下馬,將馬鞭一擲丟給了侍衛(wèi),大步向前走去,玄衣玄袍,一身犀利。
夜天凌立在原地未動,十二走到夜天凌面前站住,盯著他問:“十一哥呢?”
夜天凌深黑的瞳孔緊緊一縮,十二再逼問道:“十一哥呢?”
夜天凌臉色有些蒼白,過了片刻,他緩緩道:“三個月前的奏章中已經(jīng)寫得很清楚,我不想再說第二遍?!?/p>
十二雙拳緊握,喉間因激動而輕輕發(fā)抖,他在與夜天凌對視了許久之后,啞聲再問:“好,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七哥?”
夜天凌目光平靜地看向他,如極深的夜,隱藏著天幕下所有的情緒,亦或者,根本就不曾有過絲毫情緒:“不是。”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十二的意料,他愣在夜天凌的注視下,那目光像在人心上當頭澆了一桶冷水,澆滅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皺了眉,“那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十一哥?”
夜天凌語調(diào)依舊平緩:“統(tǒng)達喪命亂軍之中,始羅祭了我滅亡突厥的戰(zhàn)旗,史仲侯已經(jīng)以命抵命,邵休兵等人現(xiàn)在都入了刑部大牢。如果你一定要追究,可以怪我?!?/p>
十二眉間蹙痕越收越緊,原本攥著的拳頭卻松弛下來,稍后,他語中略含歉意:“四哥,抱歉,我不是來責怪你的?!?/p>
夜天凌淡淡道:“我知道?!彼D(zhuǎn)身往致遠殿的方向走去,十二自后面跟上:“你為何要替七哥開脫?”
夜天凌緩步走著:“我并沒有興趣替別人開脫?!?/p>
十二道:“難道不是因為援軍遲來,才害得你們被困雁涼?”
夜天凌道:“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也未必能早到一刻,七弟盡力了?!?/p>
十二恨聲道:“既然殷家動了手,他如何能置身事外?”
夜天凌道:“一個殷家,有些時候并不是湛王府的全部?!?/p>
十二一向放浪率性的眼中透出薄冰般的寒意:“但我絕不會放過殷家?!?/p>
夜天凌邁上了大殿最高一層的玉階,忽然停步。薄云散開,陽光逐漸耀目,他站在微風颯颯的高處,回身看向十二:“十二弟,不要讓蘇家卷進任何事?!?/p>
十二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四哥,自從十一哥和你形影不離那日起,蘇家便已站在了你的背后,難道你不知道?父皇早就默許了這一點,難道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