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fā)蒼蒼的長老這一回是徹底呆住了，看著月圣女。

從霍青雷那里偷印了模子，打出鑰匙開啟秘柜之后，綠姬把所有能找到的情報都已經(jīng)秘密送出去了：水文分布圖、敦煌城防圖、城中兵營分布圖，甚至敦煌內(nèi)府的詳圖——都被她送到了城外明教的手上。月圣女梅霓雅派使者告訴她，在公子舒夜前去祁連山赴約決斗的時候，她便會帶著明教人馬進入敦煌——待殺了公子舒夜，連城到時候便可坐上城主的位置！

只為那樣的許諾，她竊取了情報，力圖和梅霓雅里應(yīng)外合，一舉拿下敦煌。

然而此刻，綠姬坐在昏暗的瑤華樓里，卻對著手上最后一枚銀色的小鑰匙發(fā)呆——這枚鑰匙究竟是開啟哪個柜子的？所有其余的鑰匙，都一一使用過了，那些柜子里裝著不同的軍機秘密，只有剩下這一枚，她完全不知道對應(yīng)何方的秘柜。

按這一串鑰匙排列的順序，這枚銀色小鑰匙應(yīng)該是最近才被霍青雷串到腰繩上去的——可究竟是開哪個柜子的？綠姬細長雙眉緊蹙著，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身后傳來輕微的嘆氣聲和腳步聲，她連忙收起鑰匙，轉(zhuǎn)身看著踱步來去的葛衫少年。被軟禁在這里好幾天，高連城沒有了當日剛來到敦煌的那種銳氣和煞氣，仿佛被消磨了鋒芒一樣，每日在瑤華樓里踱步來去，心事重重地嘆氣，似乎心里正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少主，為什么總是嘆氣？”終于忍不住，綠姬安慰，“放心，很快你就能出去了?！?/p>

然而高連城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卻是茫然的，開口問了一句：“綠姨……當年我母親……我母親真的是要殺舒夜？”

“是?！本G姬坦然回答，“夫人一心為你，自然容不得他?！?/p>

高連城的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忽然有些煩躁地轉(zhuǎn)過頭去，低聲：“為什么？我又不想當城主！你們?yōu)槭裁捶且獨⑹嬉?？?/p>

綠姬詫異地看著高連城，顯然不明白這個少年為何這般死腦筋：“夫人是為你好?。≌l不想當敦煌城主，安享榮華？掌握了敦煌，就控制了絲路，控制了中原和西域的命脈！——夫人只得你一個孩子，自然盼著你能得到一切。”

“那也不能殺我親哥哥?。　备哌B城終于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們把舒夜擄到昆侖去當奴隸，又在傷重的時候刺殺他？——你們怎么連這種事都做得出？”

一個耳光重重落到了他臉上，將他的話語打斷。

葛衫少年定定看著動手打他的綠姬，似是不可思議——從小到大，綠姨還是第一次打他！

“在帝都做了十年人質(zhì)，你還不明白么？”綠姬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眼神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你還不明白夫人的苦心？就算不先下手對付舒夜，以他那樣的脾氣，也不會放過你——夫人只是不想讓你吃虧！所以她用盡了全力，要把你推到最安全的高處去！”

高連城捧著臉，訥訥地看著綠姬扭曲的臉，覺得心里冷了一半。

“你怎么還不明白啊……”綠姬看著眼神單純明亮的少年，忽然忍不住哭了起來，“在帝都做了十年人質(zhì)，你還不明白？不是你殺他，就是他殺你！怎能容情半分？夫人費盡心力立了你為世子，可老城主念念不忘舒夜，在鶯巢的金柜里留下了手諭，說，如果舒夜有一日能回到敦煌，世子的位置就依然歸他所有——夫人怎能不千方百計置他于死地？”

高連城臉色煞白，沉默半晌，忽地喃喃：“原來他這般對我，也算公平?！?/p>

“生于帝王富貴之家，從來沒有什么兄弟可言——因為權(quán)柄只得一個，手卻有好幾雙?！本G姬抬起眼睛，眼里是陰冷絕決的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高舒夜這般對你，真的也算自然——所以，今日你若要殺他，也是理所應(yīng)當?！?/p>

她的手抬起，指著壁上那一套盔甲——這是歷任敦煌城主的家傳寶甲，上一任老城主死后一直放在瑤華樓里。她微笑：“不出兩日，你便可以穿上這套盔甲，君臨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