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自認(rèn)找到了同病相連之人,自打那日之后我和惠妃逐漸親近了起來?!鞍税⒏绶讲胚M(jìn)了多少食?”我看著她一臉疼愛地抱著八阿哥逗弄著,問照顧他的保姆,不由得想到了胤禛。和“祁箏”一樣,她唯一的孩子大阿哥從小就不養(yǎng)在宮里,不過較“祁箏”幸運的是,康熙倒是把良貴人的兒子交給她撫養(yǎng)。
“阿哥用了一小碗粥,一碗燉蛋,一小碟肉末子還有些許蔬菜條?!?/p>
“噢,胤禩,你今兒個胃口很好啊?!被蒎@喜地看著懷里的男娃娃,輕輕搖晃著他的小手逗弄著。八阿哥跟她很是親近,“額娘額娘”地喚著,一個勁兒地朝著惠妃咿咿呀呀的?;蒎埠苁悄托?,八阿哥問什么她就答什么。我看著八阿哥圓圓的小臉也是覺著可愛:“八阿哥真是可愛,粉雕玉琢的,要是不說還以為是個女娃娃呢?!?/p>
“是啊,他像他額娘自然是長得俊了?!被蒎f到這,嘆息了一聲抬頭看著我道,“他額娘人長得美,只是,唉,也是個苦命的人。老天爺就是這樣,給了你這樣就要拿走那樣,總是不讓你做個十全十美的人?!?/p>
“就像有的人,明明有了一切,卻依然為一個情字而終日悲愴?!彼挠牡氐莱鲞@句,眼神透著幾分迷離。我看著她這樣,覺著她只怕又是想到了那不久之前故去的人?!坝袝r我也很羨慕,這么一走倒是自此干干凈凈輕輕松松,超脫俗世旁觀我們這些塵世之人每日為了名為了利而勾心斗角。偶處上風(fēng)便一味地自鳴得意,還不知大難將至?!?/p>
我聽她這么說,不禁聯(lián)想起了這段日子以來朝上斷斷續(xù)續(xù)的治水風(fēng)波??滴蹼m然不會和我提這些,但是我并非全然不知,好幾次見他拿著奏折看了又看,又找了許多前人寫的治水書籍研究,我就猜到八九分了。“惠姐姐是在為明相擔(dān)心嗎?”
“唉,前幾日嬸母來看我時也是提了幾句,說是叔父近來和幾位朝臣走得很近,幾個人關(guān)起門來一聊就是很久。她也不知道他們幾個在做什么,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擔(dān)心得不得了?!闭f到這里她放下八阿哥叫了保姆來抱走,又遣退了其他人這才對我繼續(xù)道,“嬸母說前幾日叔父還在府里招待了一位貴客,叔父沒說是什么人,但嬸母看著那人坐的官轎覺著對方至少也是個二品官?!?/p>
我心里一咯噔,因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幾日回京述職的二品官只有河道總督一人。這么說明珠密宴的人是靳輔!我兀自沉浸在驚訝之中,但聽惠妃嘆了口氣道:“德妹妹,你我雖不是男子不在朝上,可這后宮和朝堂又有什么分別呢?一個人的榮辱憑的不過是皇上的一念之差。天恩難測,誰又知道下一刻皇上想的是什么。這么多年我早就看開了,無寵無榮其實就是福啊?!?/p>
她抬頭看著我,眼中的那一抹釋懷叫我心生感慨。我只知道要一個女子說出這一番話,那要經(jīng)過多少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啊?!盎萁憬恪蔽依氖直鞠氚参克龓拙?,突然意識到其實我和她是一樣的,我哪里有立場來寬慰她。我只能將那一番開導(dǎo)的話咽回肚子里,轉(zhuǎn)而化作嘴角的一抹苦笑。
回宮后我心里因為方才惠妃的那番話而七上八下的。我越想越是在意,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康熙和我說話我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隨口應(yīng)付著。用過了晚膳他說要寫字,我陪著他替他磨墨。手拿墨塊一下下地在硯臺上幾乎是下意識地磨著,我的思緒早就飛到先前那件事上。
“祁箏……祁箏,祁箏!”
突然感到有人握住我的手腕,我這才驚醒,低頭一看,見是康熙拉著我的手。
“皇上,皇上恕罪,臣妾,臣妾方才跑神了。”
我慌慌張張地正要跪下,他卻扶起我道:“朕沒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想知道你今兒是怎么回事,一下午見你都魂不守舍的?!?/p>
他拉著我坐到他膝上,撫著我的臉讓我不得不正視著他。我從來都很害怕和他對視,因為他的目光像能洞悉我的心思,更何況我接下來要做的,正是他所不能原諒的??墒俏也粫蠡?,我一定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