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絕對了?!彼暦裰?,道,“干自個兒不愛干的活兒才傻呢?!?/p>
“再看看,萬事開頭難么?!?/p>
他唔了一聲:“別屈了自個兒就行?!毕窠淮约液⒆?。感覺很怪,爸媽都沒對我說過這種話。我從小好強,委屈自己的事是絕對不肯做的。正想著他就笑了,“反正依你性子也吃不了虧,折騰去吧,這么年輕。”
“我是真不愛做建筑,但這行發(fā)展空間大,扔了又覺得可惜。”
“家人幫你選的專業(yè)嗎?”
“自己選的,我們家人一向不替我做決定?!遍L這么大只在高二暑假跟時蕾她們探討過一次人生,以她聽睡著了收場,從此決定再不對任何人談起自己的工作和將來。今兒也不知怎么犯了女人病,和節(jié)日有關?
“那怨不著別人了?!?/p>
“我又沒怨別人,”我拿他找平衡,“你學了四年導演不也沒靠它吃飯嗎?”
“別跟我比,我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沒什么理想,不像你?!?/p>
“我‘曾經(jīng)’是挺有理想的,折騰得現(xiàn)在也茫然,不知道該站哪好?!?/p>
“你還剛畢業(yè),現(xiàn)在站的位置不重要,找對方向就行?!?/p>
“發(fā)現(xiàn)你大道理一套一套的?!?/p>
“有高人為我指點人生?!?/p>
我打擊他:“可你的人生也不怎么成功呀,哥哥?!?/p>
“分怎么說。我要的不多,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夠花就行;朋友么,有那么一伙子你郁悶了愿意陪你出來瞎鬧的新行,換角度看我挺成功的。還有我這工作,先甭管我是不是愛這行,起碼我干得樂呵。每天來店里拍套系的都什么人啊,要結婚的,丫的一對對幸福得快他媽死掉了,這心情真能傳染,資源共享?!?/p>
他說得眉飛色舞,我看得心花怒放?!斑@張臉還敢留長頭發(fā),進了男廁所別嚇著人。”
他瞇縫著兩只眼睛殺機頓現(xiàn):“吃撐著了拿我消化食兒是不?”
我確實飽得低不下去頭了,放棄地扔下餐具,細看錢程。他有一雙清澈大眼,就因為清,所以空空,什么都看不到,喜悅,煩惱,清清如也,只有他想給你看的心事晃在黑玉眸子中,越是仔細看,越覺得那眼中閃著將涌未涌的水氣。他眉毛很長,顯得細細如畫,歐娜第一次見了他就大贊這兩道眉,說是女人也生不出這般好看。“雙眉如許,能載閑愁。山若欲語,眉亦應語?!币粋€妙字拉得貓叫似的。比起季風不帶星點邪氣的五官,錢程的漂亮可以說是危險的,又異于翅膀那種主動張嘴咬人的侵略性,他的危險是不沾不喪命,但不排除本身的毒性?!澳闶遣皇强偙蝗水敵膳俊?/p>
他抿了抿嘴,對視我驚艷的眼神,不知該氣該笑。
“說說,男廁所把人嚇著怎么回事?”
“這是給某人逗悶子,要不甭指望我說?!币宦犨@話我就笑了,不定是多糗的段子。結果就一大陸版本,他在廁所洗手,進來一男的,看了他一會兒,一猶豫,調頭又出去了,跟門口要上廁所的人說:里頭有一搞行為藝術的姐們兒,等丫犯完癔癥再進吧。彼此混熟之后這事就被翻出來講究了。
他不會講故事,聽著一點都不引人入勝,我意思意思地干笑了兩聲。他搓火:“我說你白吃包子可不能嫌面黑啊?!?/p>
“你像說別人的事兒似的,一點個人感情都沒有,要表達出來啊,你當時被誤會的那種懊惱樣。”
“比我會導戲。”他呵呵笑,“當時氣啊,現(xiàn)在都習慣了。再說我上大學的時候還是長頭發(fā),確實男不男女不女的,加上瘦得死靈法師似的,個頭兒也小,比你高幾公分有限。”
“?。磕汩L個兒可夠晚的?!睏钜隳切“勇犞€不得樂瘋了。
“我那時候才十六七歲,高中沒念下去,我姐托關系送我上的北影?!?/p>
難怪他們同學都程程長程程短叫得這個可愛?!澳悄愦髮W畢業(yè)都多少年了?還這么漂著,沒出……息?!蔽艺Z速太慢,話沒說完就被一筷子敲在腦門兒上,“我像你畢業(yè)這么長時間還混不到中高層管理階級就回老家嫁人去。真的啊程程,你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