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當(dāng)然不知道,他們不只是兩條金魚,我對喬慕所有的愛,都潛游在其中。沒有了喬峰,阿紫會活不下去,而失去了喬慕,我也不會再愛上別的人了吧?
一個星期后,我將活得酣暢淋漓的阿紫和喬峰端給喬慕看。他淡淡瞥一眼說:“這條紅色的,生命力看上去還挺強(qiáng),黑色的可就有些差了?!蔽覡庌q說,“那是因?yàn)閱谭宀豢蠍凵习⒆?,如果他肯和阿紫談一場戀愛,一定會活得和阿紫一樣開心的!”喬慕愣愣看我一眼,“你在說什么啊丫頭,一個星期不見,你不會養(yǎng)魚養(yǎng)出病來了吧?”
喬慕只說對了一半,一個星期沒有見他,我?guī)缀蹩煲偟袅?。我努力要自己不去想他,一心一意地看護(hù)他送的小魚,可還是忍不住在夢中哭醒,忍不住借與舍友們吵架發(fā)泄心中郁積的思念和苦痛,這一切喬慕都不知道。在這一個星期里,他依舊在音樂里逍遙,甚至因?yàn)闆]有了我的羈絆,靈感愈加蓬勃地顯現(xiàn)。他從來不缺少聽眾,不缺少像我一樣的愛慕者;他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那么瘋狂地愛上他,就像沒有想過,那兩條小魚,是我用了一個星期的寂寞,才從他手里換來的一樣。
快畢業(yè)的時候,喬慕?jīng)]有像別的男生一樣去找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切切實(shí)實(shí)地攢錢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他不要父母找好的工作,不切實(shí)際地要去做音樂。這樣漂泊的音樂生活,讀書的時候算是浪漫,只是浪漫是不能當(dāng)飯吃的。臨畢業(yè)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精明和虛榮,追隨他的漸漸開始遠(yuǎn)離他,眼睛看到的不再是浪漫而是金龜和金錢,再看到他來學(xué)校演出,連掌聲都會吝嗇。只有我,還像從前一樣追隨著喬慕,盡管有時候他窮得連飯都沒辦法請我吃。
有一次喬慕問我:“紫紫,畢業(yè)后你會去哪兒?”我說:“和你一樣留在北京啊?!?/p>
“那你一定要找個能養(yǎng)得起你的男人?!蔽椅枺盀槭裁??你知道我吃得不多,和那兩條小魚一樣,幾天不吃飯都照樣游哦!”
喬慕苦笑,“可是像你這樣只要兩條小魚就足夠的女孩子又有幾個呢?那些喜歡我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看我只肯與音樂落魄為伍后,無情地轉(zhuǎn)身離開的?!?/p>
我在喬慕說出這句話后鼓足了勇氣,將埋藏在心底的話沖他嚷出來:“可是喬慕,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有一個女孩子,不管你有沒有錢,不管你再怎么吝嗇,都始終如一地喜歡著你嗎?”
喬慕茫然地看著一臉緋紅的我,慢慢道:“怎么可能?除非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否則早就追來給你做嫂嫂了!”
我精心策劃的一場曖昧表白,換來的,只是喬慕這樣冷漠的一句話。如果他“逼”我將那個女孩子的名字說出來,我一定會告訴他的吧……可是如今,似乎沒有必要了。
喬慕不傻,而是他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纏了他三年,日日陪伴在他身邊。他開演唱會,我總是第一個到場,站在最好的位置上,傻子似的瘋狂為他鼓掌;他病了,我逃課去給他買藥,還笨手笨腳地熬粥給他喝;他一次次失戀,跑來給他安慰的從來都是我;他買漂亮的禮物送給別的女孩子,也都是我給他做參謀。而他所能想到送給我的,除了那兩尾我硬討來的金魚,什么也沒有。我離他那么近,而他的心,卻一直都離我千里萬里。
我的喬峰死了,在喬慕離開北京去上海尋找音樂的第二天。它至死都不肯靠近阿紫,縮在一株水草的下面,像一顆黑色的石子,冷硬又孤獨(dú)。阿紫顯然很不適應(yīng)沒有喬峰的日子,她還是如以前一樣頑皮,但在碰到冷冰冰的喬峰后,卻會突然地定住,惶恐地看著已沒有生命的喬峰,而后慢慢慢慢地后退……
后來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阿紫也不再戲水,它輕飄飄地立在水里,無聲無息的,像是幽魂。我以為它真的像電視里演的那樣,為這份只屬于它的愛情放棄了生命。在我輕敲了許久的魚缸之后,才發(fā)現(xiàn),阿紫原來只是在練習(xí)倒立。這個游戲,是它在喬峰死后開始玩的,我卻始終不明白它為什么對于倒立如此樂此不疲。后來蕭蕭開玩笑,說:“它其實(shí)是在學(xué)習(xí)忘記這份愛情呢,只有倒立著,眼淚才不會流出來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