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輾轉,直到天明,起來時整個人像籠了一層霧,早上吃了些粥,竟覺得自己困得就要睡過去,可挨到枕邊,卻又睡不著。便在屋里干坐著,小荷見我不精神,也沒有說話,只是陪著我。
“這是宮里今年進貢的雪梨,”過了半晌,小荷不知道從哪兒端來一盤黃澄澄的梨,“給你削一個吧,對嗓子好?!?/p>
我點點頭,想著現(xiàn)在才剛剛初夏,也只有宮里才會有這樣的雪梨。小荷一邊削梨,一邊說著,“這梨可是難得現(xiàn)在能吃到呢,還是……”說到這里,又住了口,訕訕地看著我,笑了笑,繼續(xù)削梨,說道,“吃了它,或者你就好了呢?!?/p>
她這樣好心,我不好讓她失望,于是笑了笑,點點頭,卻依舊恍惚,耳邊聽到,“懿旨到!”
“莫筱言聽旨!”
我怔了怔,想著是不是我睡著了在做夢,小荷已經(jīng)跪下,我慌忙跪了下來,只見進來的是德公公,像是電視劇一般,他念著:“太后懿旨,宮女莫筱言入宮半年,為人嫻熟,性情寧和,雖為罪籍,但今查實非……”恍惚中,好像覺得太后是在夸我,抬起頭看著德公公,總覺得這一切像在拍戲,或者就是我的夢。他繼續(xù)念著,“哀家見其與南親王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特此賜婚,封南親王妃,擇日完婚,欽此?!?/p>
我正想著這到底是做夢還是現(xiàn)實,卻聽德公公已經(jīng)念完,回憶電視劇中的片段,這個時候,我應該說的是“謝太后恩典”??晌覅s不能說話。德公公瞪著我,我忙叩了三次頭,接下他手中的黃卷,雙手捧起懿旨,站了起來。
“喲,這怎么只見叩頭不見謝恩呢?”德公公質問道。
“我們家姑娘病著,暫不能發(fā)聲了?!毙『擅忉尩馈?/p>
小荷請德公公坐下,又斟茶道:“公公辛苦了?!?/p>
我兀自回神過來,看著德公公,小荷自抽屜拿出一小荷包銀子,塞與德公公。
“哎喲,這可怎么話說的,怎么好……”他假意推辭著,卻笑著接了下來。
“這是替我們王爺和王妃謝您的喜報?!毙『蓹C靈地回答道。
我欠了欠身,德公公誠惶誠恐地說道:“這萬萬使不得了,今后您可是主子了?!钡鹿χ痤侀_地說道,“這宮里最近喜事可真算多了,咱家要趕去再報喜呢。”
我示意小荷送他出門,“哦?”小荷問道,“難道還有別的喜事?”
“嗯,”德公公應道,“咱家正要去給睿親王和安安郡主報喜呢,難得咱們睿親王點頭答應了,太后可是高興,連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月十五……”
看著他們走出房間,頓覺兩腿發(fā)軟,坐倒在椅子上,再起不來。心里不住地發(fā)顫——這是夢么?
“凌云說還可以轉圜的余地……”
“太后連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個月十五……”
只不過一夜而已,再沒有退路了,可這不正是我要的么?
小荷回來,見我坐在那里,笑著接過我手中的懿旨,“以后要改口叫王妃了?!?/p>
見我沒有反應,她便收好東西,站在我身邊,“早上起來就不精神,是不是再睡會兒?”
我茫茫然地沒有回應,只想著這就是夢吧,不然我怎么覺得模模糊糊的,如果是夢那就快些醒來吧,醒來就沒事了。
“筱言姑娘,筱言姑娘!”小荷喚醒我,總歸不是夢,心頭已經(jīng)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撕開,只覺得血往外涌,胸口憋悶無比。
我對她搖搖頭,她卻是松了口氣,說道:“藥怕是熬好了,你等等我去拿藥?!?/p>
看著她離開,頓時覺得房子空蕩蕩的,茫茫然站起來,想要做些什么,讓自己停止思考??吹阶郎系难├妫X得口渴,拿起刀子,削起來??粗矍暗难├鏉u漸地由白轉紅,才發(fā)現(xiàn)竟是削到自己的手了,怎么不痛?看來這就是夢了,我欣然地想著,這一切果然就是夢。看著受傷的手指,了然人做夢的時候都不會覺得痛的,輕輕笑了,這一切果然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