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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字梨花初得賦(1)

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才過了初五的破五日,孫家已派人上門來說親了,問了名,也換過了庚貼。駱垂綺與溶月在下人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一次的婚嫁有大半是孫家老爺子孫楔促成的。據(jù)聞他年事已高,近些日子身子又不甚健朗,一心想著當(dāng)年與同僚駱清晏的婚約,一聞?wù)f駱家閨女過了十七,便急急下聘。

相較于府中上下的熱乎勁兒,駱垂綺則有些平靜得出奇,大多時(shí)候都只坐在書齋里,整日整夜地看書、練字。

溶月看得有些奇怪,亦有些心疼,這一日晚上,她悄悄走近小姐,一下將一本金粉庚貼湊到小姐眼前,“小姐,你看!”

駱垂綺手中的筆一抖,墨色一滴,“嗒”地沾在雪白的紙頁上,她垂了垂眉眼,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什么呀?”

“喏,你自己看。”

駱垂綺接過,紅紙金粉,印有金色吉祥蟠龍,帖正中寫“天作之合”。她一見之下便知是孫氏三房孫騏,也就是孫永航之父,她未來的公公,代子下的求婚簽。她素手輕翻,只見里面寫著:

看來日子近了吧?駱垂綺輕輕將其合攏,忽然心中一疑,“溶月,這你從哪兒拿來的?”不是應(yīng)該放在舅舅舅母房中么?

溶月“嘻嘻”一笑,“我從后堂里拿來的?!?/p>

駱垂綺睨她一眼,“那還不去放好?叫人發(fā)現(xiàn)了,怕不找個(gè)遍!”

“是是是,小姐。溶月一會(huì)兒就去放。”她搬了個(gè)凳子坐在駱垂綺一邊,笑得神秘,“小姐,你可想知道溶月今兒聽到了什么?”

駱垂綺一笑,配合她的賣關(guān)子,問了聲,“你聽到了什么?”

果然溶月笑得更樂了,“我聽到咱們姑爺?shù)氖铝?!?/p>

駱垂綺笑容一頓,目光有些躲閃,終是即將娶自己過門的夫君,駱垂綺再聰慧亦不過十七歲的閣中閨秀,總是有些害羞。只那么一句,便將她粉白的臉兒熨上一層紅暈。

“府里的丫鬟這幾日都在說,說那姑爺長得清朗俊秀、風(fēng)度翩翩,更難得的是品節(jié)自守,在朝為官,能力卓絕,連孫老爺子都時(shí)常夸獎(jiǎng)他呢!”能得孫老爺子的賞識,那在孫氏這整個(gè)族里,便是可以出頭,不必鶴立雞群了。

駱垂綺靜靜地聽著,眼波含羞,亦于中帶了分未讓覺察的深思。師傅說她與孫永航的婚事是孫老爺子一手促成的,以前是因?yàn)樗钱?dāng)朝中書令駱清晏,那么現(xiàn)在呢?寂靜了七年了,忽然急不可耐地要讓她入門,當(dāng)真是因?yàn)榛榧s么?

孫氏其勢未穩(wěn),他們圖的是這個(gè)么?可是她舅舅的力太小,能說得上話么?她困惑又疲乏地微閉了眼眸,她太淺薄,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如何安身立命呢?人生最為無常的情愛……情愛真的那般無常么?師傅不可能說些危言聳聽的話,可是,她的爹娘……

她無論何時(shí)都記得,爹爹臨終前的那個(gè)眼神,看著娘的眼神,是這樣的纏綿入骨,明知自己已不治,但情根深種,難舍難離,便是這么一個(gè)眼神,讓娘狠心舍下了她,甘愿隨了爹爹同去。曾經(jīng)她不懂,所以她怨娘,也怨爹爹,可是如今,當(dāng)她也即將為人妻子,她卻欣羨不已。

她也能如爹娘一般幸運(yùn)么?孫永航是她的良人么?他與她,也能像爹娘般生死與共,不離不棄么?她能么?

春花爭妍,引得紗窗外的蜂蝶嗡嗡鳴鳴,催著春日里慵懶的人兒直欲昏昏睡去。園子里桃杏吐嬌,梨花也結(jié)了蕾。駱垂綺正靜靜地繡著一幅秋雁圖,橫幅六尺,有秋空明凈,長河湯湯,一行征雁縱霄云里,襯著這青山一看,便透出些明凈高闊的意境來。

屋里擱了盆瑞香,正當(dāng)時(shí)令,那無可比擬的芬芳便散在整個(gè)居室里。俯著頭繡了近兩個(gè)時(shí)辰,駱垂綺方才把線頭一繞,安了個(gè)結(jié),將線換好別在一旁。溶月輕手輕腳地捧上一杯茶,清芬四溢,使人平添幾分精神。駱垂綺微蘊(yùn)笑意,接過呷了口,不禁輕“噫”了聲,“是太極翠螺?”

“是??!舅老爺昨日差人送過來的?!比茉伦叩嚼C梆前,湊近來看,“呀!小姐,你還沒有繡鴛鴦、并蒂蓮之類的呀?”她看了好幾天了,小姐不是繡“花開富貴”,便是繡“壽星捧桃”,今兒又繡了個(gè)秋雁圖,眼看著三月十二的日子近了,也不見沾些個(gè)夫妻白首的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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