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過往前跨了一小步,腰身驀地一緊,身子已被人扣住。她眼眸輕抬,正見著那鮮紅艷麗的喜服,臉?biāo)矔r發(fā)起燙來,纖手微微掙扎,柳腰努力想要退出這親昵的掌握。
只聽得頭頂耳畔邊似吹過一道溫?zé)岬臍?,“小心了。”腰上的手隨即已退了開去,只是扶著她的手并未放開。駱垂綺輕咬朱唇,心神微醉,那一聲“小心”竟是如此溫柔,直欲漾進(jìn)心湖里去的溫柔。
洞房里的二人才在喜床上坐定,便有喜娘領(lǐng)著幾個手捧托盤的丫鬟上前,都是些紅棗、蓮子、桂圓、銅錢等物。喜娘每樣都抓了些撒在二人坐的中間,每撒一樣說一句吉利話。待得說完,便有丫鬟捧著如意秤至新郎面前。
孫永航循禮起身先向新娘行了一揖,方接過如意秤,白皙的手持穩(wěn)地將覆在駱垂綺頭上的喜帕挑開,再交予一旁的丫鬟。
這是里廂,原比外堂要靜得多,又都是些丫鬟下人,孫永航?jīng)]了拘謹(jǐn),便真真正正地仔細(xì)打量起他的新娘,不似前番潦草的一瞥,而是細(xì)細(xì)地看。駱垂綺便那樣羞怯怯地坐在床榻上,紅妝粉黛,色若春花,明明艷艷的眼波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鼻尖,不發(fā)一語。饒是孫永航已略略看過她一眼,但此刻細(xì)細(xì)審視,竟也忍不住被吸住了目光。紅燭高燒,映得滿室有種流光四射,照在她的周身,使得她羞怯中透出的淑雅溫柔是如此的讓人心旌動搖,滿身濃濃的書卷味襯出她的嫻雅秀致,讓孫永航只能這么看著,仿佛怎么也看不夠似的沉浸在里頭,這般的牽繞他的目光,讓他難以自持。
“新娘、新郎請用合巹酒?!?/p>
直到耳邊傳來丫鬟忍著笑的提醒,孫永航才恍過神來,俊臉上一紅,但隨即又復(fù)坦然。洞房花燭夜,人生至喜,有如此美好的妻子,偶爾看走了神也是人之常情。他自嘲一笑,輕輕坐到駱垂綺身邊。鼻端撲入一股幽香,帶著絲絲屢屢雨沾梨潤的清新,他聞著她如此親近的芬芳,不禁心神又迷,連嘴角原本噙著的從容的笑都透出幾分傻意來。
“新郎、新娘請用?!毖诀吖虺屎蠋劸?,那兩只白玉酒杯的足身被一根細(xì)細(xì)的紅線纏著,一白一紅,正如兩人的面頰,都是白中映紅,分外嬌艷。
駱垂綺的手微微一動,似要伸手去接,但卻發(fā)覺身旁的孫永航未動,她指尖微顫,終是沒有伸出去。
“新郎、新娘請用?!毖诀叽丝痰穆曇羰敲黠@透出忍俊不禁的笑意來。
駱垂綺輕咬住嬌紅的菱唇,微吸了口氣,纖白的柔荑有些微顫地伸出,在即將碰上那白玉酒杯時,不意竟與那抹白皙輕碰,兩人同時一震,手一抖,俱又縮了回來。沉默半晌,直到孫永航都覺著自己的傻氣時,他索性迅速地拿過兩只酒杯,一只拿在自己手中,另一只塞到駱垂綺手中。
駱垂綺看著那白玉杯足身上的紅線,那么細(xì)細(xì)的纏著,那么脆弱,讓人不禁想分外小心寶貝,生怕扯斷了它。她輕輕舉起酒杯,不由望向他——這當(dāng)從今往后與他朝夕相對的丈夫。
堅毅的下頜,往上勾起一抹溫柔笑意的唇,筆挺的鼻梁,再往上,便是一雙蘊著柔柔愛意的眼睛,那雙墨黑的瞳仁里正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明艷的身影,有真心,也有些傻氣。心湖瀲瀲滟滟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觳紋,漾得她心口震動。不自覺地,駱垂綺勾起一抹動人嬌艷的笑,燦亮而明媚,炫麗奪目。她伸出細(xì)白的手,與他的相纏,朱唇輕輕含住酒杯,將那溫?zé)嶂杏謯A著辛辣的酒潤入口中,滑燒入腹。
孫永航瞬時炫惑在她絕艷的笑容里,那一刻的嬌艷照得他神魂顛倒。心跳因她暖暖的香氣緩緩靠近而愈來愈烈,直欲奪人魂魄的嬌顏真?zhèn)€兒欲逼住他的呼吸。他只覺自己恍恍惚惚地,心神俱醉,未沾酒,已微醺。他不知自己怎地與她的手相鉤,怎地與她的額相抵,怎地把酒喝下。只覺那酒似是一滴甘露,清清涼涼地潤入微干的喉間,人更恍惚了,看著那盈滿愛意與羞怯的眼波,覺得自己也整個兒化在這汪柔軟的春水里,怎么也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