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今日便還活著,你們就已經(jīng)這般忤逆,我,我要是死了……你們,你們還不鬧翻天去!”老爺子罵了一通,氣急攻心,差些過去。
裘一翁見著不對,連忙在老爺子口中塞下一些參片,抽出金針,咬了咬牙,便往其頭部大穴扎了下去。
半會兒,老爺子才悠悠醒過來,知曉自己沒多久時辰了,便拉住了駱垂綺的手,極緊,緊得駱垂綺只覺手中大痛,“孩子,這東西你一定要收下!給孫氏的祖祖輩輩,給你的永航,好好守住這個家!”
時至如今,駱垂綺也別無推辭之語,只得含淚接過匣子,應(yīng)道:“爺爺,您放心吧!”
“好!好,好……”老爺子氣力一松,這才放開了駱垂綺,歪在一邊。
眾人見此,心中雖是嫉恨,卻也無法,只干瞪著。
正寂靜中,三房孫騏心中想到一事,不由討好著上前跪稟,“爹,老六還在瀛州守邊,要不,招他回來吧……”
本是在情在理的話,誰知老爺子一聽勃然變色,就是駱垂綺也心弦一震。
“你個……”
老爺子欲說的話還未吐出,屋外歷名已大聲道:“皇上駕到!”話音才落,女皇一身明黃鳳袍,已推門而入。
意料之中,駱垂綺倒不似屋內(nèi)眾人般手忙腳亂,眾人亂七八糟地跪了一地,女皇卻是理也未理,只徑直走至孫楔榻邊。“孫公……”
駱垂綺搬過一把椅子,女皇落了座,一雙已刻上褶痕的鳳目仔細(xì)打量了孫楔一眼,眉間一攏,“孫公,你……”
“老臣體疾重癥……不能,不能給皇上行禮啦……”他努力想提起上身,但已是無力。
“孫公無須如此。你我君臣一場,早年還曾共戰(zhàn)沙場,此間情義,何需多禮?”女皇一嘆,“唉!朕其實早就想來看看你了……”
孫楔閉目笑了笑,“勞皇上掛懷,老臣實在罪過……近日朝局變動,老臣卻因病避在家中,是老臣未盡其責(zé)??!”
女皇淡淡一抿唇,目中沉靜一片,點點思量與試探,均掩在平波之下。“孫公戮力為國,朕心里明白。此番孫大將軍凱旋回師,為我碧落安疆拓土,功勞甚大。如今四邊安靖,風(fēng)波也該止息了?!?/p>
此語一出,駱垂綺心中一定,抬眸悄悄朝女皇掠去,只覺君王那眉宇間似是展現(xiàn)過一抹沉定冷厲的神色,氣勢壓得極低,卻依舊凌人。看來,文斕公主就在這幾日了,只怕,就是今晚……
正當(dāng)駱垂綺心中揣摩著,一旁的孫騏上前跪稟道:“啟稟皇上,家父病危,然家中六弟已戍邊地近三載,可否準(zhǔn)其還家……”
話未說完,立時被孫楔喝斷,“不可!”
其聲甚大,叫在場眾人都驚了一跳。
女皇垂下頭來看著孫楔,目中深邃無比,語出卻是淺淡溫和,“于情,倒是要讓令郎回來看看老父了?!?/p>
合情的話,卻非是準(zhǔn)奏的旨,這一提果然是招了女皇的忌了。駱垂綺暗嘆了聲,眼下如此情形,才調(diào)禁軍清了文斕公主這一黨,朝局正自不穩(wěn)。而孫家卻是聲名鵲起,一個統(tǒng)兵平了西南邊的大將軍還不夠,難道還要將戍邊大將也給調(diào)入都來么?誰知道這不會是又一次的逼宮?
駱垂綺朝孫騏瞅了眼,論理,這公公應(yīng)不會如此短淺才是,怎么這會兒居然能提出這等話來?
“皇上,自古將者,為國守邊,為國征戰(zhàn),那是詮一個‘忠’字。而今,匈奴猖獗,邊地未靖,身為守邊大將,焉能為家事而廢國事?臣雖老愚,亦還未曾老病糊涂?;噬象w恤之心,老臣銘記在心,感激無已。然,國之重于家,老臣不敢廢犬子之職,不敢廢國之邊境?!睂O楔這番話娓娓道來,緩慢中,聲情并之,聽來感動人心。他躺著深吸了口氣,才朝一旁跪著不敢出聲的三子孫騏囑咐道:“你速修書一封,囑咐駿兒,我之身后,不必他來。他只需為國守邊,為國盡忠,便是對我行孝了……”孫楔仰面微閉了閉雙目,“如若不聽,逐出家門!”